豪门重生手记_作者:御井烹香(719)

“没有。”林氏解了围裙往炕边一丢,又抿了抿鬓发,她看起来又有些像几年前那个京城贵妇了,只是身形毕竟壮实臃肿了许多,眉宇间的皱痕,也不能那样轻易地掩饰过去。“你怕也看到了,这里竟就是个大兵营,寻常无事,大家各过各的日子,很少互相走动。外头发生什么事,我们也是一概不知道。”

她略带焦虑地望了蕙娘一眼,低声问,“现在的京城,局势如何了?”

“季青失踪了,”蕙娘三言两语,便把府里的变化jiāo待了出来,“叔墨也去了江南,仲白去了广州,现在家里是我在管事。”

林氏丝毫都不吃惊,她点了点头,忽地又露出苦笑,有几分自嘲,“机关算尽,只为他人做嫁衣裳。虽说早知道生育艰难会有妨害,却也没想到,我这一辈子,还真就输在肚子上。”

蕙娘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临走前那天晚上,爹什么都告诉伯红了。”林氏说,“至于我么,回来到了凤楼谷,才晓得从前四弟口中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看来仍有些不甘,但眼神中更多的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输给你,我是很不服气的,可现在我又有些庆幸,我不必坐在你这个位置上。”

蕙娘望着她笑了笑,低声道,“是么?你不像是这个xing子呀。”

林氏颓然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只是这几句话,两人都已经心知肚明:意识到国公府危局的,绝非蕙娘一人,只是蕙娘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殚jīng竭虑地去搏、去争,而林氏虽然不必担负上这样的责任——她也确实明白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去担负,却也无法再决定自己的命运了。她和权伯红一家的后半辈子,都寄托在了国公府身上。

事到如今,双方利益已不存在任何分歧,林氏也很清楚自己和蕙娘之间的关系并不再平等,反而是只能依附于蕙娘存活。两人对视了一眼,蕙娘便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看他们有多少兵,谷里又有多少人口。”

“爹当时和我们说了,估计能有两千兵。”林氏道,“过来以后,我和伯红日常自己留心观察,又和大伯那边互通消息,觉得应该在三千左右。其中一半以上的兵口你看不到,常年轮换在海外走私……他们直接往北走,穿过朝鲜出海。往罗刹和日本做生意,可能还再往南,说是做生意,其实也是练兵去的。这里的兵都会说朝鲜话和倭话,我猜在外头,他们绝不说官话。”

“这么明目张胆,朝鲜这里也不管的?”蕙娘不禁抬高了声调。林氏的表qíng却依然宁静,她淡淡地道,“现任朝鲜国主,说来是权世敏的子侄辈——他娶了先代国王之妹为妻。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族内不赞同他继位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平息下来。他的两个弟弟,一个你应该也已经见过了,就是我们家的云管事,管着鸾台会在北边的事务,还有一个是鸾台会南部魁首,我只知道本名叫做权世仁,化名是什么就打听不出来了,大伯也没怎么提起这方面的事。”

“大伯——二伯……”蕙娘不免就问。

“二伯没到谷里多久就已经去世了,也未留下子嗣。”林氏诧异地望了她一眼,“看来爹还什么都不曾同你说呢?”

蕙娘只得将权季青消失之谜又解释了一遍,“府里一直乱到我走都还没宁静下来,爹一般也不单独见我,什么事都反而让权世赟来和我说。”

林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虽不知缘由,但爹和大伯,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做任何事都自有道理,你也不要心急。”

她也并不解释权二爷去世的缘由,只道,“大伯续弦娶了崔家小姐,在我们这群人里地位也比较特殊,我们这一脉,你也明白了,其实就是囚犯、人质……虽说后代也同别人一样过活,但我们这些人是永远都不能踏出谷中一步的。”

林氏说到这里,不禁露出惨笑,方续道,“但大伯却不一样,崔家看他很重,是以他能够在东三省自由行走。宗房一系也不便多做gān涉……现在谷中局势也复杂,周家、庞家等联合大伯,同权世赟一个鼻孔出气,北十三省其实是鸾台会的重中之重,因为几乎所有qíng报暗部的重心都在北部,南部一带也是近年来才随海军发展起来的,还有我们公府控制的宫中网络和同仁堂生意,老族长在的时候还压得住,不在的时候,权世敏多少也得看大伯的脸色。只是他同权世彬把兵、枪都牢牢握在手心,大伯也不敢和他们翻脸,大家勉qiáng相安无事罢了。大伯提出把婷娘送进宫里,这计划得了老族长点头,权世敏却觉不妥当,又因为仲白无意间坏了大事,现在整条西北线要作废,按他的xing子,只怕不会十分高兴……以后又要在钱上看别人的脸色,他自然觉得拘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