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话呀？”魏昭意味深长地看了公良至一眼，“多半是你爹在‘照料’我呢。”
公良至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仿佛听不出言下之意，开始对女儿嘘寒问暖，问菜咸不咸淡不淡。公良曦不好意思当着父亲的面继续谈论关于他的小话，乖乖夸了公良至的厨艺，和他表演父慈子孝去了。
他们走前公良曦又偷偷找了魏昭，小声再度拜托了一次。魏昭为她的执着奇怪，说：“你急什么？道长做起事来滴水不漏，你不是被你爹照顾得很好吗？”
“可照顾别人和照顾自己是两回事呀。”她说，“做事周全细心的人，又不是说不该被人照顾了。”
公良曦说得一针见血，他爹这么个做事周全的人，动起自己来半点不心疼。明明一个手底功夫不赖的高材生，他们重逢以来却有十之八九的时间在当伤员，魏昭很怀疑他当初在玄冰渊没能救援成功后，从此得了救人qiáng迫症，不自残送血一下会浑身不舒服。
公良曦低了头，又说：“何况阿爹总是为我奔忙，làng费好多机缘……”
魏昭看着她的发顶，觉得这对父女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劳心人。病鬼担心伤员，伤员保护病鬼，也不cao心一下自己泥菩萨过江。公良曦显然能感觉到他的态度转变，却没像大部分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痛痛快快问出来亦或开始跟他赌气，反而乖巧地不再缠着他，拜托他照顾父亲时还带着一份惴惴之色。她大概觉得是自己烦到了客人。
魏昭叹了口气，心说自己跟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计较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公良曦的头，下一刻公良至就从门外冒了出来。道士眼中紧绷的神色还没收好，像只扑向huáng鼠láng的母jī。魏昭生出几分火气，又觉得自己像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地痞无赖似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道长，咱们走着？”他拖长了声音问道。
公良至点了点头，蹲下抱了抱公良曦，简短地jiāo代她要好好吃药、听李婶的话云云。魏昭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在场，这感人肺腑的离别场面才缩短成了几句话。
“道长真不容易啊。”一离开公良曦能听见的范围魏昭就说，“一边准备救老qíng人一边还护着亡妻的孩子，多qíng又痴qíng，可惜丧偶命。”
“魏昭并非我的老qíng人。”公良至平静地说。
“是，你们恩爱两不知。”魏昭yīn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说得嘴里发苦，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上下打量着公良至，问：“道长现在恢复得如何？”
“仅仅四层实力。”公良至实话实说道。
“气血空虚，实力大降，做不得假。”魏昭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如此甚好。”
————————
半空中扬起一阵huáng沙。
这huáng沙汹涌如làng，变换如云，铺天盖地看不到尽头。等沙尘静默下来，荒野上多出一个发如树根、面色蜡huáng的男子，手如鹰爪，攥着个神色麻木的娇媚少妇。男子向身边扫过一眼，声如洪钟道：“云角老鬼来得倒早！”
他往前走了两步，脚尖在半空中消失，一望无际的荒野出现了奇怪的波纹，仿佛空气变成了一个水泡。男子脚步不停，走入水泡当中，从远处看，他的躯体一下消失了。
“水泡”中又是另一番天地。
糙木欣荣的荒野上出现了一块光秃秃的红土，正圆形的土地上不仅寸糙不生，还透出一丝灰白，硬得像石头。这块方圆几丈的土地上已经盘坐着一个额上长着鼓包的丑陋老头，抬起眼皮看了男子一眼，咕咕怪笑道：“huáng甲老儿来得也不晚嘛。”
若有凡人在此处，一定会骇得叫出声来。被称作云角老鬼的老头怀中抱着个清俊的少年，那少年唇色灰白，双眼无神，但刚才那句话却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老气横秋的台词用一个稚嫩的声音说出来，怪异得让人发寒。
男子对此见怪不怪，脚下一踏，huáng沙便凝成一张大chuáng。他拽着少妇一屁股坐了上去，说道：“欢喜宗上百年来头一次金丹齐聚，老子自然要来得早点。”
“瞧huáng甲尊者说的，好似今日就是来叙叙旧哩？”天上传来一阵娇笑。
“水泡”顶上踏进一缕红烟，一个穿着清凉的美艳少女蛇一样游了进来。她怀中赤着上身的壮汉先落了地，给她当了ròu垫，发出重重一响。那壮汉叫也没叫一声，依然痴迷地注视着身上的少女，倒是少女露出一副心痛的表qíng，抚着他的脸，“心肝儿”、“宝贝儿”地叫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