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语,屋内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蔡松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饶是他修养再好,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与他一同前来的乾朝人俱都与他一般反应。
即使对方调笑的不是他们,但身为中原人,大家却都感同身受,同仇敌忾。
一个公主受到多大的侮rǔ,就意味着这个国家的男人有多么无能。
惟独最应该生气的,长公主的亲兄长,太子殿下,却反而冷静下来,一言不发。
事有反常即为妖,蔡松绝对不认为太子不在乎长公主,他只会觉得这是bào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为防刘楠突然发难,蔡松采取了缓兵之计:“还请单于给我们一些时间,容我们私下商议。”
冒顿单于也不指望他们当场就能答应下来,便慡快地一口答应了。
把随从打发出去外面守门,确定屋子内外无人窃听之后,蔡松这才稍稍放松下来,愤愤道:“匈奴欺人太甚!”
刘楠平静道:“成王败寇,你要他们如何讲理?”
见他如此冷静,蔡松奇道:“殿下难道不气?”
刘楠道:“绝对不会答应的事qíng,我为何要气?”
蔡松大吃一惊,忙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须从长计议,殿下不可轻易决断!”
刘楠冷笑:“怎么?难道你还真想答应他们的条件,将长公主下嫁不成?”
蔡松头疼道:“看匈奴的模样,二十万金已是最少,若再谈下去,只怕公主下嫁一事,他们也是万万不肯让步的!”
同为男人,冒顿单于的想法,蔡松也能猜到一二,对冒顿来说,公主不仅是公主,她的聪慧和美貌只是附加品,她的存在意味着冒顿征服了中原王朝最高的统治者,这种心理上的快感,便是跟乾朝再打十场的仗,也未必能得到,甚至更进一步地想,假如现在乾朝的皇帝不是男的,而是女的,只怕冒顿提出要娶的就不是公主,而是皇帝了。
刘楠道:“我朝公主何等尊贵,长公主又是于国有功之人,怎能委身此等蛮夷!待过个三五载,大乾富国qiáng兵,报仇指日可待,难道国内竟无一个不怕死的儿郎,反倒要一个女儿家去献身?”
蔡松见他语调平和,眼神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受伤之后的太子比受伤之前的许王,竟还多了几份威势,但他职责所在,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殿下,此事请容臣禀告陛下,再由陛下决断。”
刘楠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也好,那就由你去写信罢。”
他的父亲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会做什么决断?
蔡松离开之后,独自一人的刘楠开始思考。
以前他总是不肯面对现实,总认为自己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在战场上闯出一片天地,但是一直到受伤之后,他才发现,就算他一直自诩没有依靠任何关系,但实际上离开了刘远,他什么都不是,在军中他虽然也是从底层奋斗起,虽然也是凭借军功晋升,但军中立功比他多,或者与他一样多,晋升却没有他快的人比比皆是,如果没有刘远这位父亲的存在,许众芳更加不可能亲自将他带在身边加以调教。
他是刘远的长子,现在则是皇帝的长子,这个身份不可改变。
在被立为太子之后,刘楠开始试着去思考自己以后的道路。
当太子和当许王是不一样的,刘楠之前曾经监国一段时间,也慢慢地能够接触到一些政务,开始试着用一个上位者而非普通人的角度去看问题。
刘远是他和刘桢的父亲,但同时他也是一个皇帝,在刘远有限的教导刘楠的时间里,刘楠很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就算刘远再疼爱刘桢,他也会从大局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而不是作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试想一下,如果匈奴坚持不肯去掉娶公主的条件,而且公主和亲能够为中原换来哪怕是三五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刘远会做这个jiāo易吗?
刘楠几乎冷酷地将自己放在刘远的位置上,然后悲哀地发现,答案是肯定的。
当然最后不一定是刘桢出嫁,也有可能是刘婉,又或者刘妆,她们同样是嫡出的公主,冒顿单于应该也不会太过坚持,但是不管刘楠与刘婉刘妆的感qíng如何生疏,他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远嫁匈奴,在异国他乡无助凄凉地死去。
如果等到咸阳那边有回音,不管刘远如何回复,刘楠觉得那个回复应该都不是自己乐意看见的。
那一夜,他对着摇曳的烛光思索了良久,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才传来侍从。
“你去冒顿单于那里,代我传话,就说我想单独与他会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