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_作者:梦溪石(354)

2016-07-28 梦溪石

刘桢道:“我与阿兄商量了一下,以县侯的规格下葬的,就葬在当地,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亲大父,给他留点体面,也是给刘家留点体面。”
刘远沉默半晌,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刘桢的话。
他心中恨极了刘薪,若说安正于他还有一点旧qíng在,那么刘薪就比安正还不如。现在刘薪一死了之,也算歪打正着,免得自己再去想办法收拾他。
刘桢知道,虽说刘薪的死是自食其果,但是在后世史书上,肯定会凭空生出无数揣测,说不定还会将此事列为疑案,作皇帝弑父的种种猜想,人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尤其是历史人物,身后更是被点评得面目全非,纵然是九五之尊,也难以逃过这种命运。
她不想让刘远的心qíng沉浸在这种事上太长时间,不管怎么说,没有谁会听说自己老爹死了,还开开心心,兴高采烈的,即使是刘薪这种人。
“阿父,子望已经出京了,我让他去寻一种叫木绵的种子,这种树木开花之后,花蕊里有棉絮,可以填充被褥和衣物,届时若能在南方广泛种植,便可在寒冬之际活人无数,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还能顺便找到棉花的种子,那可就更比木绵qiáng上百倍了……”
刘桢娓娓道来,成功地将刘远的心神转移到别的事qíng上去。
“阿兄昨日也来看过你了罢,他的伤势现在好多了,很快就能理政了,小鱼现在一天比一天长高了,嘴巴也越来越能说,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连我都要说不过他了……”
刘远听她在耳边说着话,虽然嘴角无法扯动,眼底却浮现起微微的笑意。
动了动手指,他写了一个字。
昏。
昏,其实就是婚。
刘桢的表qíng一滞,然后轻声道:“如今赵俭要守孝,阿婉还得两年后才能成婚,只要我在这两年内成婚,就不算耽误她了。”
刘远又写了个“人”字。
刘桢顿了顿:“没有,我还没想好。”
她知道郭家在父亲心里就像是一根刺,所以能不提就不提。
刘远的眼睛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半睁半闭着了,他撑起眼皮,看着这个自己最钟爱的女儿,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完全没法说出来。
刘桢眼睛一酸,连忙撇开头,半晌之后才又转过头来:“阿父,你放心罢,在这两年里头,我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刘远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写下一个字:楠。
这是想要让刘楠过来了。
刘桢点点头,连忙让宫女去请人。
刘楠来得很快,他的伤口现在已经结痂了,因为年纪轻,加上身体素质好,本来就恢复得比较快,若是换了刘远这等年纪的,这一剑下去就算不致命,只怕也会元气大伤。
为了他先前鲁莽的行为,刘桢说了他好几回,亏得是皇帝现在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了,不然只怕更有刘楠受的了。刘远本来就觉得这个长子勇有余而谋不足,这下更是证明了他的论断。
不过为君者,光有谋也不行,刘楠甘愿为了父亲和妹妹而自戕,这份友爱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尤其是在经历过宫变之后,刘远虽然觉得刘楠过于天真,但并非一无是处。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刘楠面对那一gān老谋深算的臣子们,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君臣之间,其实更像是一场博弈,你有主见,降得住臣子,臣子自然会效忠你,你没有主见,优柔寡断,别人当然也就觉得这位君王可以当作摆设,在君权和相权之间,这种矛盾的对立则体现得更为明显。
就拿之前孟行等人卡住刘桢入朝议政的事qíng来说,假若换了刘远还在的时候,刘远一锤定音,非议的声音固然有,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绝于耳,无非是因为刘楠资历浅,压不住场面,所以才会被朝臣反客为主。
“阿父,你唤我来,可是有何嘱咐?”刘楠行了礼之后就在竹榻边上坐下来。
天气有些热,可刘远全身上下依旧用薄羊绒毯盖得严严实实。
刘远抬了抬手指,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刘楠连忙将手掌递过去。
刘远写字的速度很慢,有时候字形复杂的,一个字还要写上半天,换了不是日日随侍身边的,就不一定能马上认出来了。
这一回,刘远写的是两个字。
刘楠看清楚他写的是什么之后,不由愣在当场,他转头去看刘桢,后者也是一脸愕然。
“阿父,这,这……我不行的!”刘楠脱口而出。
听了这句话,刘桢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