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香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按道理加入恒香斋,她一辈子赚钱不愁,又能继续做她喜欢做的事qíng,她应该笑得何不拢嘴才是,可此刻,她心里却一阵沉重。
雅间里一阵长久的沉默。
洛潇也没有任何催促他们下决定的意思,只是很有耐心地喝着茶。
终于,李宿宸开口了。
“洛老板,你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但溢香小筑毕竟不是我们说了算,而且我们一家投入的心血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尽的。所以,还请洛老板容我们细细思量。”
桌子下,李晓香抓住了李宿宸的手,李宿宸拍了拍妹妹的手背,轻轻笑了笑。
洛潇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李姑娘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不过,明月斋如今气势正盛,如果李姑娘早日成为我们恒香斋的一份子,我们就能早日联手抵御明月斋。一旦时机过去,明月斋越做越大,只怕就算李姑娘愿意与洛某联手,时机也过去了。以三日为限,诸位意下如何?”
三日,实在仓促了。但洛潇所顾忌得不无道理。
“好,三日就三日。”李晓香抬起头来,双眼中的坚定令洛潇略微失神。
行出茶馆,洛潇入了马车,脸上的表qíng却十分沉郁。
“东家,怎么了?如今溢香小筑一落千丈,您给出的条件简直就是送钱,那个小丫头没有道理不答应。”
“掌柜,你知道为什么有的人能在商道上越走越远,有的人却止步不前?”
掌柜望向洛潇的侧脸。
“因为有的人只看见眼前,而有的人不会为眼前所惑。”
马车渐行渐远,李晓香的脑袋却更疼了。
回到溢香小筑,王氏将洛潇的话毫无隐瞒地告诉了江婶。
江婶愣住了,她眼底的qíng绪是喜悦与失落jiāo织,虽然极力按捺,但李晓香还是看了出来。
“溢香小筑毕竟是靠晓香的点子撑起来的……虽然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妇,但是我肯定明月斋一定是用了不正道的法子偷走了我们制取香露的方法!现在他们反过来用我们的法子来欺负我们!他们庙大,说我们偷工减料人家都信!我是个村妇,做不了香脂的买卖还能回家种地!可晓香还年轻!留在恒香斋不仅能让这孩子的才华得到施展,而且恒香斋的女制香师多么风光!以后也能觅个好夫家!”
“可是没有当初江婶你背着那么多凝脂的罐子从清水乡走到都城……你摆摊……你走街串巷……我根本就不会想到做香脂生意!我也不会想到将它们卖到都城里来……这里面也有你的心血啊!说卖给别人救卖给别人……江婶,你比我更难受啊!”
李晓香的眼泪掉下来。江婶每日从都城回来,肩膀上都被勒出了红痕。李晓香也试过背着那些瓶瓶罐罐,走了没几里地就不行了。可江婶却来回背了几个时辰!
“而且……秦叔都把种菜的地拿来种青瓜和橘树了啊!”
“丫头哟!青瓜和橘子哪里就不能卖钱了呢!你放心吧!这些日子跟着你,我们赚到的是从前的几倍!人不能太贪心了!我们就是本本分分地在清水乡耕田,靠双手吃饭,不是应该的吗?”
尽管江婶对这件事表现得赞同,但李晓香还是彻夜难眠。
她能够思考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三日,她知道从心理上说,洛潇是在向自己施压。这表明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会答应他的条件。
溢香小筑如果真的倒了,她只怕难以再制香。而恒香斋也许是一个更大更好的平台。
就这样辗转反侧,李晓香一夜难以入眠。
当第二天的太阳从窗棂间招进来时,李晓香忽然起身,洗漱,穿上衣衫离开了房间。
她来到溢香小筑门口。
抬起头,她看见招牌上的那四个大字,并非出自名家手笔,却是她爹李明义满满的希望。
大街上许多铺子还没有开门,不少小贩子们已经吆喝着卖什么jī蛋饼、煎饼、果子之类。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自己的生意,而且不是一个小摊子,而是一家店。她所制取的东西,不仅仅被天桥下街市的普通百姓喜爱,就连那些生活品质不一般的富贾女眷也钟爱有加。
她已经行到这一步了,下一步她到底该如何走呢?
这条街走到了尽头,她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走。
直到周围越发的热闹,李晓香才意识到她走了很久,而她一抬眼,看见的却是楚氏银楼的招牌,御笔亲书“汇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