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终了,柳熙之挎着药箱,带着李晓香去到了都城中一条小巷子。巷子幽深,零星住着几户人家,隐隐听见犬吠以及孩子啼哭的声音。房屋破败,靠着墙堆放着一些杂物,还能听见破旧的织布机吱吱呀呀的声音。这里算得上是都城里的贫民窟了。
柳熙之来到一户人家,敲了敲门,听见有人杵着拐杖走过来的声音。门吱呀打开了,一个身着青灰色长衫满脸落拓的男子开了门。
“哦……是柳大夫啊。”男子一手扶着门,另一手撑着拐杖,左腿下半截空dàngdàng的,看来自膝盖以下都没有了。
“莫先生,这位是在下的师妹李晓香,有事请先生帮忙。”柳熙之低头行了个礼。
李晓香也赶紧跟着行礼。
“哦……”这位莫先生不以为意地将门让开,杵着拐杖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巴掌大的房子,才走了两三步就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酒瓶。再仔细一看,昏暗的屋子里,七零八落堆了许多酒坛子。
李晓香哑然,估摸着这位莫先生因为身有残障,所以想不开,经常借酒浇愁?
莫先生靠着桌坐下,随手将拐杖扔在了一旁,微仰着脑袋,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道:“要我帮忙?帮什么忙?是要在米粒上刻字?还是要仿制印信印章?”
李晓香愣了愣,眯起了眼睛,从袖口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这张银票的雕版,先生也能仿制出来吗?”
莫先生懒洋洋将银票拾起,轻轻将它甩开,斜着眼睛看了看,“哦,是楚氏银楼的银票啊!这天下银楼的银票之中,楚氏银楼的雕纹最为复杂,可也并非不能仿制,无非多花些时日罢了。”
李晓香心里微微一愣,果然天下之大能工巧匠如此之多,就是再复杂的银票,也终会遇到克星。
“莫先生,我要的可不是原封不动的雕版。”李晓香上前,手指沿着银票中央的划痕从左至右掠过,“我要将这张银票的下半部分印在背面。当我将这张银票对着光时,正反图样正好能构成一幅完整的图。”
“哦——也就是对印。有意思,有意思!”莫先生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没有什么是我莫cháo生雕刻不出来的,但是银子,姑娘出得起吗?”
“莫先生要收多少钱?”
莫cháo生伸出了三根手指。
李晓香愣了愣,这到底是多少钱?三两是不可能的。那么到底是三十两?还是三百两?
“三千两。”莫cháo声扯起唇角,看着李晓香,他似乎认定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不可能出得起三千两。
“好,三千两就三千两。定金几成?”
“定金就不用了。姑娘既然是柳大夫的师妹,想必与柳大夫一样言出必行。一个月之后,我们一手jiāo货一手jiāo钱。”
“好,慡快!”李晓香呼出一口气来。
如果说李晓香一开始对这位莫先生抱有怀疑,但现在她有一种预感,这家伙绝对是人不可貌相的典型。不是说所有艺术家都有些怪癖外加神经质吗,这位莫cháo生估计也是如此。
听柳熙之说,经常有黑市上的人请他仿冒印鉴印章,而他也能凭借拓印和拓本雕刻出一模一样的印章出来,甚至于各种纹理与裂纹也惟妙惟肖分寸不差。按道理他是不缺钱花的,可偏偏嗜赌如命,每每都要将赚来的钱到赌场里输个jīng光。
☆、第89章
等到钱被输光,他就被赶出了赌场。听说莫cháo生的腿,就是在赌场被人打断的。
沦落至此,这样的人多半是有赌瘾的。可李晓香与莫cháo生对视过,他的目光懒散,仿佛随遇而安,一点都不似有赌瘾之人。只能说……艺术家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离开了莫cháo生的家,李晓香与柳熙之并肩而行。
“晓香,三千两银子,你是不是要与家里商量商量?”
三千两对于现在的溢香小筑来说已经不在话下了,但终究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不用。”李晓香抬了抬下巴,他们的前面就是一家当铺。
李晓香入了当铺,现在的她在都城的商界也算有名气的人物了。当铺老板见着他,立即谄笑着迎了出来,叫人端了上好的茶来。
“这不是李老板吗?是什么风把您给chuī来了啊?”
李晓香轻哼了一声道:“进了当铺,自然是来当东西的了。”
“李老板你开玩笑呢吧!溢香小筑的生意好到不得了,您根本就不缺钱花,怎么可能来光顾我们的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