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娘不哭,你回来,爹的病马上就好了,咱不哭啊,别让人家笑话!”林员外咳了两声才道,用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细细打量噜噜,就怕她并不是裴策说的那般安然无恙。
噜噜听话地揉揉眼睛,泪眼朦胧地往地上看去。
裴策和常遇早在她脱鞋时就退到了外间,现在屋里除了她们父女,就只有跟着伺候她的樱桃了。
“爹,樱桃也哭呢,没有笑话我。”她替自己辩解道。
林员外的自责就在熟悉的傻话中淡了些。他勉qiáng撑了起来,靠在炕头的大迎枕上,好好端详了噜噜一会儿,才摸摸她的脑袋道:“蕙娘啊,之前都是爹不好,不该bī你学规矩……”说到一半,见噜噜的脸色突然就白了,忙接着道:“别怕别怕,爹已经把沈姑姑送走了,以后再也不bī你学那些了。还有读书,你要是不喜欢,爹这就把宋先生也送走。咱们啥都不学,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都依着你啊!”
因为着急解释,林员外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传到外间,不但裴策和常遇听见了,就连刚刚跨进门,前来探望林员外的宋言,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脚步一顿,视线迅速在裴策和常遇两人脸上扫了一圈。损友唇角轻扬,那是在笑话他呢。至于那个管事,他微微低着头,宋言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敢拿一袋子鱼gān打赌,对方绝对盼着林员外把他遣走的。
宋言瞪了裴策一眼,装作没听到那话,径自在裴策对面落座。
但他心里也有些忐忑,他对她那样凶,学生,应该是厌恶他多一些吧?她会不会,真的宁可舍弃鱼gān也不想让他教了?
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忐忑?他才教了她三个早上而已,至于为了一个不懂规矩的傻学生心生不舍吗?走就走,今日就算学生留他,就凭林员外这种轻待他的态度,一会儿他也要主动请辞。林员外不忍女儿受苦不愿让他教,他还嫌教书费事呢!当初如果不是裴策捣乱,林员外就是三顾茅庐他也不会来!
宋言越想越气,特别是他还làng费了积攒了许久的一袋子鱼gān!
噜噜却很高兴,一边抹泪一边问:“爹真把沈姑姑送走了?我不喜欢她,她掐我,掐的我后背好疼!”
林员外脸色大变,“她真的掐你了?”
噜噜连连点头:“是啊,她让我坐着,我刚扭了扭屁股,她就掐我,掐了好多下!后来她往我背上抹了点东西,清清凉凉的,一会儿就不疼了。那我也不喜欢她,爹,你说的是真的,以后再也不bī我学规矩了?”
林员外在心里将沈姑姑骂了千百遍,口上却保证道:“不bī了,咱们再也不请先生了。但蕙娘也得答应爹,将来再有什么不开心的不满意的,一定要跟爹说,千万不能自己偷跑了,知道吗?你看你这一走,爹都急病了!”
“知道知道,再也不让爹生病了!”噜噜靠在林员外肩膀上,又后悔又心疼地撒娇。蹭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刚刚好像提到宋先生了,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问:“爹,我真的不用读书了?”
林员外叹口气,“蕙娘不愿意读书,那就不读了。”
噜噜头枕在林员外肩头,手里捏着一缕长发绕圈玩儿:“我不想读书……”
任宋言如何劝解自己要镇定,听到那甜濡清脆的声音说出这种话,脸色也是一变,一直悄悄握着油纸包的手更是恨恨地攥成拳,几yù将里面扁扁的鱼gān捏碎。
与此同时,裴策脑海里飞快掠过一个念头。宋言走后,如果他自荐给噜噜当先生,噜噜肯定会愿意的,就是不知道这样做合不合适……
常遇则斜眼扫了宋言一眼,见他脸色铁青,他心里十分快活。他早就看这个先生不顺眼了。
噜噜当然不知道外面有三个男人在竖着耳朵偷听,她继续道:“爹,我不想读书,可我想吃先生的鱼gān。你能让他留在家里给我做鱼gān吃吗?就跟,跟那些厨娘一样。”
宋言不气了,只剩下冷笑。不错啊,出去一趟,都知道什么叫一举两得了,可惜她当谁都跟她那般胸大无脑吗?
林员外果然没有让宋言失望,他失笑,无奈地点点噜噜的额头:“真是馋丫头,这话要是让宋先生听见了,还不得拂袖走人啊?他是堂堂秀才,是有功名的人,你要是想吃鱼gān,就必须跟他读书,否则别说是请他当厨子,就是你想买他的鱼gān,那都是侮rǔ他,宋先生肯定不答应的。别嘟嘴,告诉爹,你到底还学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