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岭滩!
如果上一次行船她还对三峡几乎一无所知,那现在经过四十多天不间断的和船工瞎聊,她几乎已经自带对这个地方的敬畏。
青滩泄滩不算滩,崆岭才是鬼门关。这个地方礁石密布,暗流丛生,想要完好的过,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很久前就知道曾有外商想进驻川江航运,德国第一个打头,结果船毁人亡撞得头破血流,从此川江赫赫威名震惊海外,无人再敢涉足至此,才使得民生公司有了今天。
后来才知道,那个把洋鬼子挡在门外的壮士,就是崆岭滩!
听说这个滩附近有一块巨大的礁石叫大珠,上面写了三个大字“对我来”,那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而是一句朴实而耿直的忠告。
开到此处不要怕,船头对准对我来,只要冲过去再转向,激流会将船带离危险。
险滩上冲着礁石开,这是要多想不开才能做出这样的尝试!又是个怎么样的人,才能冒险到礁石上刻下那三字忠告?
不怪德国船不好,只是没有的死的准备,拜托真的不要随便进来。
她眯着眼睛努力的望,想要找到那块传说中对我来石,结果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作罢,而且这船在激流中晃dàng得像是要飞起来,把她给恶心的不行,她正准备回船舱,却不想刚转身,就听船头有人悠长的高喝一声:“撞大珠喽!”
那是前面的船正在行进,而自家的船也骚动起来,船工纷纷拿了撑杆站在了边上,严阵以待。
她下意识的就握紧了栏杆,身后一热,二哥正远远的站在她身后,皱眉往远处望,低声道:“握紧,如果有什么万一,不要挣扎,顺着水漂,会漂到大珠上。”
万一?!还想有啥万一啊?!“上回怎么没这事儿!?”
“水多的时候只要有经验的领江基本都没问题了,你睡着。”二哥沉声道,他声音压得很紧,似乎很紧张,“但现在水位低了,水更急,一不小心就会搁浅,你抓紧。”
这么一说黎嘉骏更是双手死死抓住栏杆,紧张兮兮的傻瞪着水面,行了一会儿,终于听到自家船头有人大吼:“撞大珠喽!”
话音刚落,船一震,猛的加速前行了一段,忽然一个大旋转,像漂移一样划着水面往另一边转向,就在转弯开了一会儿时,黎嘉骏忽然看到面前一块黑黢黢的东西路过了。
那是一块并不高的石头,不高但很大,想一块嶙峋的guī甲伏在水面。
崆岭滩到我来。
鬼门关过了。
这一个置之死地的险滩,全凭领江和引水(导航员)的经验和直觉摸黑过去,黎嘉骏忽然惊悚了,猛的回头冲正准备走开的二哥叫:“夜航?!”
二哥一顿,在舱门口昏暗的油灯下点点头:“啊,夜航,去休息吧,一会儿还有呢。”
第186章 二到重庆
对于当初睡了几觉就到了重庆的黎嘉骏来说,三峡似乎并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真当她清醒着走过这条路时,其qíng其景只能用凶残来形容了。
枯水期来得迅猛,就连黎嘉骏都能感觉到水位的下降和滩涂的增加,水流流速极快,激烈的像是要飞起来,两岸的山仿佛更高了,底下是常年浸水yīn森发凉的水印,路过时都有股空调制冷似的凉意。
过了崆岭滩,算是jiāo了投名状,正式进入三峡险滩领域,在她面前还有青滩泄滩等险滩中的战斗机,大哥不让她睡,只让她养神,一来怕她感冒,二来过险滩实在危险,黎嘉骏便一直穿着大棉袍在外头等着,没多久,就到了青滩。
这个地方当初游三峡时,导游是让游客抬头看的,因为抬头就是兵书宝剑峡,可她分明记得当初并没觉得有什么险滩的感觉,现在想来,为何险滩全都不复存在,只有问三峡大坝了。
青滩是个急转弯,峭壁的另一头是一大片滩涂,水流湍急汹涌,还打着转。
滩涂上远远可见有一大群人,峭壁上开凿出的纤道上也有人在探头探脑,可船队并没有急着动,他们躲在悬崖下面,下了船锚,静静的等着。
他们在等飞机。
过了一会儿,熟悉的嗡嗡声传来,黎嘉骏放了心似的闭上眼,猫到一边在飞机的盘旋和恼羞成怒的炸长江声中昏昏yù睡,虽然船在水流和炸弹的余波中晃动不停,可恰好起了摇篮的作用,帮她好好的闭目养神了一把。
差不多半小时后,确定不再有飞机盘旋了,人们重新冒了出来,在这个河道,是需要纤夫的了,黎嘉骏带点敬仰的望向悬崖上纤道上的人影,发现即使已经十一月底,他们依然赤身果体,这边的人系上绳子,那一边滩涂上,也呼啦啦哟涌上一大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