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医跟小唐素来相熟,两人成亲之时也来吃过喜酒,进了这屋子,便含笑问道:“唐侍郎大安,听闻是老太太身上不好呢?如何……”
小唐咳嗽了声,夏太医在宫内出入,自然十分jīng明灵便,当下止住口,小唐因拉他一把,低声道:“老夏,我怕他们口多乱吵,——不瞒你说,是我……内人方才不知如何晕倒了,所以才假借太太的名请你过来给看一看,你回头可不要乱嚷出去?”
夏太医又惊又笑,道:“明白明白,这个自然jiāo在我身上。”
小唐便领着他进内,在雕花大chuáng前站着,亲把怀真的手腕握着,又搭上一方薄如蝉翼的丝帕,才给夏太医诊。
夏太医抬眼一看,见皓腕似雪如玉,柔弱一管,压在丝帕下的纤手无力垂着,隔着丝帕,如隔着一层云雾,竟是美妙绝伦,宛如那枝头上的玉兰花盛放之后,微觉颓然无力之态。
夏太医虽出入内宫,见惯各色佳人国色,乍见此景,却仍心头一跳,忙不敢多看,便定了定心,才小心探出手指,在脉上轻轻放下。
顷刻,夏太医微微蹙眉,面上却有露出一丝笑意。
小唐在旁始终看着,见状便问:“可是知道如何了?”
夏太医点头道:“少奶奶脉细弱,左关尺沉溺,有道是‘尺脉弱,名曰yīn不足’,且弦脉重按无力,乃肾水亏竭,气血两虚……又兼多半是受了劳累惊吓,心思郁结,乃至心火虚升……故而眼目昏暗,jīng神倦怠……”
小唐见他犯了职病,只顾滔滔不绝,听了几句,早咳嗽了数声。
夏太医忙停住,顺着小唐眼色看去,却见那屏风后影影绰绰还有人在。
小唐便故意又问道:“可有大碍不曾呢?”
夏太医忙笑说:“无妨,无妨,女子体弱,这是常有的……只须好生调养,假以时日,依旧恢复如初呢。”说着,便拿出一枚细细银针,道了一声“恕罪”,略轻刺人中,便复收起,道:“片刻就会醒了。”
小唐见那针虽然细如牛毛,夏太医手法且高明,不至于叫怀真受苦,他却仍是一阵心悸,听了此话,才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多谢……到外面开方子如何?”
夏太医也连连点头,两人便出了里屋。
到了外间,小唐亲自研墨,就同夏太医小声说:“你说了那许多,到底是怎么得的这病症?”
夏太医见左右无人,便笑道:“唐侍郎新婚……虽然合和美满,只不过,且也要留心些,勿要太……我见少奶奶体质本弱,只怕难以承受呢……”
小唐听了,面上微红。
夏太医怕他臊了,便又道:“不过也是少见,我也是头一遭儿见如此……只怕仍是身子太虚之故,只消用心调理,必然无碍。”说罢,就开了一副方子,又叫随行侍童回去先取十副药。
小唐心中有事,便试着问道:“这药要吃多久才好?”
夏太医琢磨了会儿:“一天一剂,总要先养半个月。”
小唐拿眼睛看他,也不做声,夏太医同他对望了会儿,忽然领悟,便又笑起来,又道:“我真真儿老糊涂,差点儿忘了,这个、这个……偶尔为之倒是无妨的,只别太尽兴忘qíng了就是。”
小唐却反而正色凛然道:“老夏,你真个儿没有正经,谁问你这个来着?”
夏太医心中知晓,只是笑道:“是是是,都是老朽胡言乱语罢了。”
小唐又同夏太医叙了会儿话,约了过两日再来,亲自相送了他出府,这才复又转回内宅。
进了里屋,却果然见怀真已经醒了,唐夫人正坐在chuáng边儿,嘘寒问暖地。
然而怀真仍是jīng神短少,只qiáng撑着应了一两句。
唐夫人见她着实劳累的紧了,不敢多同她说,就叫扶着仍平躺,自个儿起身,打发了丫鬟们出去,便对小唐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小唐只好跟着,两个人到了外间屋内,唐夫人站定了,便问道:“夏太医怎么说的,总不会无端端就忽然病了?”
小唐搪塞道:“只说多半是因成亲之时事多,故而有些焦灼不安……才病了的。”
唐夫人轻轻啐了口,小声说:“你还瞒着我?你当我听不出他的意思呢!何况,夏太医不知道,难道我也不知道的?你先前把人拘在屋内两天三夜的,难道如今病了,不是因这个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