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挖自己祖坟,bào父母的尸骨,这是江家祖传的技艺啊!”纪三老爷惊愕了半晌,发出一句惊叹。
纪晓棠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江庆善挖开他爹娘的坟,将两人的尸骨偷埋入纪家的福地,然后又亲手将爹娘挫骨扬灰,从乱葬岗胡乱找两具尸骨来冒充他爹娘。当时纪晓棠就觉得江庆善所作所为简直骇人听闻,原来江庆善祖上早就做过类似的事qíng了。
“不知道江庆善知不知道这段往事?”纪晓棠就道。
“肯定是不知道了。”纪三老爷就道。
纪二老爷也点头。
后来江家依附纪家而发家,这么一段无赖的黑历史,哪里还肯再提,更不会在子孙面前自曝家丑。结果久而久之,也不知道怎么到了江庆善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完全相反的一个故事。
“江庆善的祖父颇有他乃祖之风,无赖更甚于江赌虫,只是胆气心智却大大不如。”纪二老爷就道。
等了一会,纪二老爷就见纪三老爷和纪晓棠都没再说话。
纪二太太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微微的笑了起来。
“爹爹怎么了?”纪晓棠立刻就问道。
“我想起一件事。”纪二老爷就道,“当时你祖父说起这件事,我和你大伯父都在场。我和你大伯父就都问你祖父,说曾祖太过心软,当时就不该给江赌虫那么多银钱,后来更不该重用江赌虫。你们两个,却谁都没有这么问。”
纪晓棠哦了一声,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一点儿什么。
“二哥和大哥这样问了父亲,父亲是怎样回答的?”纪三老爷就问。
“这个答案,我一会再告诉你们。三弟、晓棠,你们说说,我纪家先祖,为什么肯给江赌虫那许多银钱,之后又为什么重用了江赌虫?”
“先祖重回清远,可以说全无根基。给江赌虫银钱之前说的明白,并不是不能对付江赌虫的敲诈,只是怜他一家走投无路,给的是救命的钱。先祖此举,定然轰动清远,从此奠定了仁善之名。”纪晓棠就道。
纪二老爷微笑点头。
“还有呢?”
“再有,先祖恐怕是看上了江赌虫的狠、绝、厉。”纪晓棠略一思索,就又说道。江赌虫显然并不是好人,但是这个世上,也并没有多少人能够那么准确地抓住机会,毫不犹豫,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做出那样的事。
纪家的先祖,看上了江赌虫的可用之处。
纪二老爷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才又轻轻地叹气。
“爹爹,我说的不对?”纪晓棠就问。
“不,你说的很对,这正是你祖父告诉我和你大伯父的,先祖留下来的话。……我和你大伯父,却没想到这个,只想着一开始就不该给江赌虫这样的人机会。”
当时纪老太爷讲这段故事的时候,纪二老爷和纪大老爷都已经成年,且读书有成。而纪晓棠的心胸和眼界,竟然还胜过他们这样两个成年男子。
“爹爹和大伯的想法也没有错。”纪晓棠却说道,“先祖所处的年代和所经历的事qíng,与爹爹、大伯完全不同。”
纪家先祖那个时候天下才刚刚太平,纪家先祖是经历过离乱的,他的想法倾向于乱世枭雄,与太平世界下长大的纪大老爷和纪二老爷当然不一样。
纪大老爷和纪二老爷惯常经历的,所追求的,都是稳。
“晓棠这话说的有道理,更见得见地不俗。”纪二老爷赞赏地道。
既然纪晓棠能说出纪家先祖看上了江赌虫的可用之处,那么有许多事,他就无需再告诉纪晓棠了。
纪家先祖重回清远,正如纪晓棠所说是根基全无,仅仅依靠银钱,如何置下那么许多的产业,在清远站稳脚跟,成为清远人人仰视的存在?!
“晓棠难道不也是生长在太平盛世,难道不该跟大哥和二哥的想法相同,怎么会有与先祖一样的看法?”纪三老爷一直沉思不语,现在突然问道。
纪晓棠眼波流转。
谁说她一直生长在太平盛世,她偏偏就曾经离乱,且已经死在乱世中一回了。
“即便是生长于乱世,也未必就有先祖的心胸和见识。晓棠,颇有我纪家先祖之风。”纪二老爷就道。
纪二老爷说着话,就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几步。
“有些话,本想着不跟你们说。可看你们叔侄这一年来成长可喜,我想还是跟你们说了吧。”纪二老爷最后在纪老太爷的小像前停住脚步说道。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忙都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