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只停了半刻,那人琴声便恢复了之前的曲调,并且将目标转向了钟天政。
当是发现文笙这一曲平平无奇,毫无力量,不屑于继续跟她这个冒牌货纠缠。
这叫文笙心头充斥着一种无力感。
难道就这样了吗?
她既救不出师父和戚琴,也帮不上钟天政哪怕一丁点儿的忙,只能束手无策地躲在钟天政背后。成为他的累赘。
文笙有生以来还从未遭遇过这么大的挫折,这么无可奈何的局面,怀疑、厌弃,种种qíng绪充斥着她的心,“铮铮”两声,她接连弹错了两个音,想着左右弹下去也没有用。索xing停下。收起了琴。
文笙试弹的这段时间不长,但此时钟天政已经渐渐撑不住了。
本来面对着越来越多的敌人,他使出浑身解数。只是堪堪挡在那里,再加一个乐师在专门针对着他,一意要控制他的心神,饶是钟天政一身武艺。心志甚坚,也大感吃不消。
他找了个空当抽身后退。来到文笙身旁,叹道:“跟我走!”
说罢钟天政伸开左臂,揽住了文笙的腰,飞身跃起。身体在空中一旋,竟然向着一旁的绝壁之下落去。
山风呼啸,四下里众人留之不及。徒然发出一片惊呼。
这处观景亭虽然建在半山腰,离着地面也有数十丈高。而且这一面山峰陡峭如同刀切,二人这么跳下去,绝无可能停在中途,只能一摔到底,粉身碎骨。
那十几个守卫挤在亭子里一齐向下看,下面黑沉沉的,似听见铁链子“哗啷”一声,众人连忙侧着耳朵听动静。
其中一个突道:“下面是河!”
另一人接口:“这么高,就算掉在水里也摔死淹死了。解先生没有救出来,快报给二殿下知道。”
领头的喝止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别都杵在这儿了,赶紧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哄然应诺,那领头的又打发几个人,上去请乐师帮忙不提。
文笙觉着自己在飞速下坠,什么也看不到,一切都不可控,还能感觉到的只有耳畔那尖锐的风啸和钟天政有力的臂膀。
自己被一个男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两人身躯相贴,能感受到彼此的热度,如斯亲密。
文笙听到剧烈的心跳声,却判断不出来自于她或者是他。
这段时间很短,甚至文笙还未开始感觉到害怕,钟天政右臂一振,铁索凌空卷了出去,咔嚓一声,一旁绝壁上不知什么树被这股巨力拦腰扯断,两人由此在半空中滞了一滞,继续下坠。
钟天政在文笙耳畔道:“别怕!”
语气犹带着他惯常的温柔。
只这两个字的工夫,两人又坠下了不知多高,速度也重新变得快逾流星。
黑暗中周围的qíng况只在眼底一掠而过,留下模糊不清的虚影,钟天政故技重施,手中铁索抡起,重重抽了出去。
这次没能席卷到树木,“当”的一声响,撞击在一块向外凸起的岩石上。
钟天政反应极快,反手又是一记,因是有所准备,这一回撞击声更响,四下里糙叶纷飞。
他在不停地试图卸去二人身上那股恐怖的下坠之力。
还好有敌人送了根铁索给他。
离地面越来越近,这样快得速度,若是落到实地,即使不死,也得摔成残废。
就在这时,文笙觉着扑面而来的风中多了股湿润,在远近众多喧嚣,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里,她突然听到了流水声。
身下是条河。
怪不得钟天政要在这一侧的亭子里停留,他提前知晓这山庄的地势格局,多半上山之前就有这打算,要以此为退路。
善用兵者必定谨慎,不虑胜先虑败,文笙和钟天政这么多天相处,发现他做事十分周全,今晚能为文笙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已是破例,怎么可能把自身陷入绝境?
难怪他那样有把握地说要护着自己周全。
不及多想,两人已经疾坠至河面。
钟天政猛然将手一扬,手中铁索重重抽在河面上,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击水声。
黑沉如镜的水面被抽得粉碎,làng头窜起有一人多高,钟天政弃了铁索,却借着这股力道空中侧转身,护住了文笙和她的琴。
“砰”!他的后背当先触及到河面,发出沉重的落水声,水花冲天而起。
文笙身不由己,冰寒彻骨的河水瞬息将她淹没。
文笙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由高处坠落的这股子冲力,带着两个人在水里不知下沉了多深,入水的震dàng和冲击都被钟天政一人承受了去,文笙好好的,一点儿伤都没受。
水下黑沉沉的,蒙面的黑布早不知掉落到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