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作者:心渔(223)

2016-04-25 心渔 茴笙

熊越应了一声,当先往那平台上走去,经过文笙身边。冷冷哼了一声。
有凤嵩川等人在旁虎视眈眈,文笙别无选择,跟着上了那平台。两人相对而坐,都将古琴放于膝上。
这块石板本不大。坐了两人,地方顿显局促。
文笙身后便是虚空,而抬起手来,指尖堪堪可以触及对面的熊越。
两人坐好,在座的不知是谁向杨昊御请示:“大殿下,可否开始?”
杨昊御应了一声。
有人开启了机关,平台沿着石壁缓缓下滑。
每下沉一分,萦绕在周围的腥臭气便浓重一分,两人距离着虎口也近上一分。
熊越抬起眼来,望向了文笙,目光中带着恨意,讥诮道:“顾姑娘胆子不小,下了huáng泉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那谭公子太过偏袒你,给了你不该得的荣耀。”
文笙叹了口气:“不过一个甲等,便值得你为他们舍弃所有,命都不要?”
熊越低吼了一声:“我的所有早便被你毁了,被你和那姓谭的,你们相互勾结,营私舞弊,偏偏他是谭老国师的孙子,大家都相信他的话,我成了一个笑话。我要你死,你死了,世人自然知道他是错的,我要维护乐师的尊严。”
文笙摇了摇头,叹道:“好吧。是非对错到这时候了再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你我就在这一战中决个高下吧。”
熊越听她说要战,“嗤”地一笑,道:“自不量力!”低头右手“铮”地拨动了琴弦,上来便是一记空弦轮指。
三声琴响,平台四周的空气跟着一起振dàng,下方的猛虎早见平台下沉,便盯上了猎物,此时“吼”地一声厉啸,夹杂在琴声中,杀气直向文笙席卷而至。
这熊越,不过数日不见,许是心态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乐师的技艺竟与那天在同乐台上大不相同。
那日还软绵绵得给人以飘忽之感,令听者像喝醉了酒一样浑然不知身处何地,可这会儿的琴声却叫人觉着yīn风阵阵,飞沙走石,若是陷在其中一样会迷失,但心里却知道那并不是个好去处。
好重的怨气!
这怨气通过琴声传递出去,与坑底的腥臭混杂到了一起,激得猛虎连连咆哮,明知猎物距离着自己还有数丈,扑之不到,依旧冲着平台高高蹿起。
文笙将手放到了琴弦上。
此时此刻,她能弹的只有一曲《伐木》。
文笙左手按弦,右手轻拨,风和日丽,满山翠柏沐浴在阳光里,利斧已经磨就,主人提斧在手,哼着轻松的小曲,脚步轻快。
熊越手下七弦骤响,哗啷啷,那是鬼门关的yīn差出动,看不到的索命铁链随时会缠到你脖颈上来。
文笙左手绰、注,一指过两弦,右手如穿花,那是随着一声清叱,斧头被抡起。
砍下枝丫,来年还会生发,去留随意,山林间始终是一派欣欣向荣。
平台还在下落,距离着虎口越来越近。
文笙不但手稳,心也稳,左指于音位小幅摆动“吟”,大幅摆动“猱”,琴弦突发悠扬颤音,仿若牵动着听者的神魂。
那是伐木者突于翠柏枝丫间发现了一窝雏鸟,那些鸟儿尚不会扑扇翅膀,顶着一头软塌塌的绒毛,乌溜溜的眼睛,小嘴微张,叫人只是望着,便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不由地将斧头往树gān上随意一cha,身轻如雁,三两下攀爬到了鸟窝旁,含笑观看。
当是时,明媚的阳光洒落下来,好似给她浑身上下染上了一层光晕,清风徐来,树叶沙沙,一切静好。
虎啸台上方坐着的那十几个人不由地齐齐变了脸色,原来半躺在椅子上的杨昊御“腾”地坐直了身子。
包括凤嵩川在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正在相斗的两个人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那乐师的琴声为什么停了?大家只能听到一首欢快到叫人沉醉的琴曲,那是顾文笙弹出来的。不,你看,那熊越还在弹,只是他的琴声去了哪里?
熊越自己也觉着不妙。
不知道为什么杀意涣散,频频走神,jīng力集中不起来,这些都是乐师拼斗中的大忌。
他明明知道,却身不由己,甚至忍不住被对方的琴声所吸引。
因为对方的琴声会叫他想起那些快乐的事。
当年家中条件并不宽裕,他第一次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古琴,如获至宝,一夜几次坐起,将枕边的琴摸索过来,抱在怀里。
他的琴声令听者jiāo口称赞,岳父认为他是个志趣高雅的人,有意将爱女许他为妻,夫人悄悄跑来相看,隔着窗子听他弹了一曲,回去后便红着脸应了亲事。现在想来,那时候日子是何等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