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将纸铺好,白麟远埋头先画了远处的山峦,这完全是信手拈来,但见那山头层层叠叠,山脚似隐于雾霭之中,唯一一处重墨渲染的地方便那远山,看上去颇有冷清孤傲之气。
好一会儿,他将这些都画完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先前忘了和你商量,近处你要画什么?”
这是文笙第一次在白麟远的画里看到这么任乎xingqíng的东西,不舍得叫他半途而废,当下鼓励道:“你只管画。”
白麟远正在兴头上,当即又去细细勾勒了山脚下的茅舍、远桥,两岸几株修竹随风轻摇,萧疏而又冷清。
到此时,白麟远已不知不觉将这幅画完成了三分之二,只剩最下边的一截还空着,他有些不舍地将笔递给文笙,复又端详了一下,道:“你看再画点什么?”
文笙问他:“你说呢?”
白麟远拿不定主意,他很少脱离实物只凭臆想作画,但这大半幅画却比他以往任何一次画得都要好,他都想gān脆自己画完,叫父亲再拿去给首阳先生的那位高徒瞧一瞧,看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块朽木。
文笙并不知他那点想法,见他迟迟未语,笑了笑,拿笔蘸了墨,在画的右下角添了块探到溪水当中的岩石,石上是几株桃花,画卷中的那缕清风很快便自远处竹林chuī至,点点桃花飞落,飘零在半空里,溪水中……
白麟远正侧着身子看得入神,突听房门外林伯低声唤道:“少爷!”
白麟远皱了皱眉,画画时是很怕有人打扰的,可林伯又跟着道:“少爷,出事了!”
第十八章 山有浮云树有风
文笙这会儿已经停了笔望向他,柔声道:“你去忙吧,正事要紧。”
白麟远闻言登时好大的不乐意,这不乐意中又夹杂着些许不甘心,瞪了文笙一眼:“什么才是正事?画画难道不是正事吗?你这种态度实在是大大得不端正,真不知道怎么就能画出那么好的画来!”
对方的年纪明显比自己还小着几岁,若是将画画完全当作消遣,那这份天赋……老天爷还真是偏心!
文笙有些莫名其妙,将笔放了下来,大大的眼睛回瞪过去:“我画画本来便是消遣,用来陶冶xingqíng罢了。”
最终还是白麟远招架不住,阻止她道:“你先别画,等等的。”又问林伯:“什么事,进来说。”
林伯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他身后还跟着镖师云鹭、姓戚的老者,以及明显看热闹的李从武。
文笙一看几个人的脸色便怔了怔,林伯说出事了看来还不是一件小事,原先准备研墨也停下来,先听他们怎么说。
果然林伯一上来就道:“少爷,陈家老店门口的这条街也封了,刚才有班衙役到店里来查问,是许治令带的队,我见是熟人,就上前打了个招呼。他说这会儿整个离水都在搜查可疑之人,几个时辰前将军府已经派兵接管四城,许进不许出,”说到这里,他特意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个叫白麟远和文笙都大吃一惊的消息,“首阳先生遇刺,受了很重的伤。”
“怎么可能?他可是住在将军府里。”白麟远失声道。
若换了别人,他说不定会漠不关心,但首阳先生是绘画大家,在白麟远心里的分量自然与旁人不同。
林伯叹道:“谁说不是。许治令说首阳先生的宝箫被刺客抢了去,和他一起来离水的那位张大人大发雷霆,将军府所有兵士都调动起来了。不赶紧抓到贼人找回宝箫,只怕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文笙问道:“他们在找什么样的人?”首阳先生只是受伤,很可能见到了刺客的真面目。
林伯犹豫了一下,面露苦笑:“找近期到离水来的外地人,尤其是通晓音律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那边姓戚的老者已深深弯下腰去,口中称谢:“今日多亏了诸位庇护,小老儿来到离水已经一个多月了,自从投在这陈家老店从来没有外出过,店里伙计都可作证,而且小老儿手无缚jī之力,叫我伤人也没有那本事,只是官府未必能听进去我的辩解之词,白少爷大恩大德,实是没齿难忘。”
一旁的云鹭也跟着帮腔:“戚先生xingqíng高洁,绝不是那宵小之徒,这点在下可以拿xing命担保。”
文笙疑惑的目光自云鹭那里又转回姓戚的老者身上,这两人看上去朋友不像朋友,明明以往打过jiāo道,却又讳莫如深,真是叫人想不透。
林伯叹了口气,他着实不想给主人家惹麻烦,只是事qíng发生得太快,他当时担心抓了姓戚的少爷脸上不好看,并没有考虑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