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她给长公主请安并抚了一阵琴,之后又去过好几回。大约是因为每次听文笙弹琴心qíng都会变得格外愉悦,长公主对她印象不错,文笙也由此得了不少赏赐。
但文笙却知道,《伐木》对长公主的病qíng治标不治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一棵老树,若已经被虫蚁掏空了根基,再有chūn风chūn雨滋润着,也焕发不了生机。
听说荣嘉长公主比建昭帝年长七八岁,建昭帝尚且垂垂老矣。需要考虑继承皇位的人了,何况是她?
她叫人去同杜元朴说一声,调转马头,直奔英台大街程国公府而去。
程国公府显得安静而压抑。主人心qíng不好,仆从们走路蹑手蹑脚,说话更是压低了声音,唯恐因为没有眼色而受到怪罪。
文笙到时。李承运正坐在屋子里发呆。
他望了文笙一眼。面无表qíng地道:“来了?”
“这两天出了趟奉京,刚刚回来。国公爷,长公主可好些了?”文笙匆匆赶来。气还没喘匀。
李承运叹了口气:“一天没吃东西了,刚刚睡下。御医甚至不能确定,她到底是睡了还是昏迷不醒。”他表面上还能保持冷静,可目光中的忧色却瞒不过人。文笙甚至在其中发现了些许惶恐。
“夫人在服侍她老人家么?需要我做点儿什么?”
李承运抿着唇,半天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想着,若是她醒过来,说不定会想着听你弹弹琴。”
文笙点点头:“好。”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眼看天都黑了。长公主还没有醒来的意思,任谁都知道她这不是睡着了,有可能就此永远都醒不过来。
李承运靠在椅子上一手撑着额头。一夜没睡他jīng神也很差,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我以为。她最少还能撑个几年。”
文笙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解他,李承运有时候表现得很jīng明,有时候却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到傍晚时,大公主、二公主、大皇子妃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相继赶来,铭王杨安拖着肥胖的身体,带着妻女赶来探望,谭皇后和两位皇妃也都派了身边人过来。
李承运夫妇红着眼睛招呼亲友。
文笙趁机回避,请管事给她弄点吃的。这一天奔波下来,她只早上在路途上喝了碗粥,早已是饥肠辘辘。
如此一直等到深夜,长公主醒来,国公府顿时忙乱起来。
长公主难得神智清醒,听媳妇说来了这么多人探望她,微微苦笑,躺在chuáng上,眼睛在诸人身上转了转,请铭王妃靠前。
铭王妃明白大姑子是有话想同自己jiāo待,上前坐在chuáng沿上,拉了她手,同守在一旁的李承运道:“承运,你陪着大家出去坐坐吧,我看你娘想单独同我说说话。”
李承运应了一声,看看娘没有反对,领着众人出去。
没过多久,铭王妃自屋里出来,道:“承运,你娘叫你们两口子进去。”
到这时候,明眼中都看出来,这是荣嘉长公主自知大限将至,趁着清醒在jiāo待后事呢。
来了这么多皇亲国戚,文笙估计着李承运忙起来早忘了自己,她没有往前凑,看着长公主的院子灯光通明,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御医忙里忙外,心qíng不由变得格外沉重。
长公主若是撒手西去,对李承运而言,不但是没了亲娘,同时也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建昭帝头脑清楚还好,就怕他过两年老糊涂了,或是由哪个皇子即了位,那李承运可有得罪受了。
正在文笙胡思乱想之际,管事的来请:“顾姑娘,国公爷请您过去。”
文笙抱着琴来到长公主的院子,李承运亲自把她领到了娘亲chuáng前,文笙这才发现,之前的贵人们都不知回避去了哪里,偌大的屋子只留了两个贴身服侍的丫鬟。
文笙坐下来,弹了一阵琴。
到她停下来,长公主出了会儿神,吩咐李承运:“承运,你先出去,我和这位顾姑娘说几句话。”
李承运面露疑惑,应了一声退出去。
文笙也有些意外,她和长公主不过几面之缘,实在算不上有多熟。
长公主幽幽一叹,身体的衰弱使得她说话底气不足,旁人需得竖着耳朵仔细听:“……我放心不下承运啊。”
只是一句话,文笙便明白了长公主为什么要qiáng打着jīng神单独见自己。
可怜天下父母心,李承运一把年纪,有妻有子,可荣嘉长公主放不下的还是这个宝贝儿子。
“我本想再撑几年,好好教教他,可老天爷……不答应,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偏又将两位皇子都得罪了,没有我护着他,他以后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