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专心击鼓,没有空去看前方的qíng形,云鹭持刀守在她身旁。
空气中很快弥漫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不知不觉间,文笙竟生出一种方圆数里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的错觉。
有乐师加入的六支队伍已经开上去了。
虽然乐师们在个人能力上要远超同组兵士,但此刻完全是由纪家军占了主导,他们跟在队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战争的残酷吓坏了他们,一个个神qíng恍惚,如坠不醒噩梦,偶有几个发出乐声的,音也不知走去了哪里。
但即使如此,纪家军推进的速度仍然非常得快。
文笙能觉出来,放置战鼓的车一直在前行,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
她离着帅旗很近,依稀能听到纪南棠的声音,一道道命令传下去,这是他的嫡系人马,跟着他血里火里一路杀过来,早已是如臂使指,区区两倍敌军就想阻住他,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钟天政没有冲在最前面,因为没有队伍,所以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他离着文笙约有一箭之地,微微皱眉,观察着两军jiāo战的一些细节。
很快他就看出来,纪家军是形成了一个个小型军阵,或十人,或二十人,盾、矛、刀、弩各有分工。配合默契。
这默契一看就是经过常年训练征战培养出来的。远非他们当日团战匆匆学到的那两下。
东夷人若被从藏身之处横扫出来,几乎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怪不得纪南棠下令“推过去”。简直是挡者披靡。
远远的,西遥山方向有锣声响起。
敌人撤兵了。对方主将眼看不敌,当机立断,放弃了这数里矮糙坡。
纪家军衔尾追击。数千人马加快了行进速度。
文笙经云鹭提醒,停鼓稍事休息。
纪南棠叫来前军副将。问他双方伤亡qíng况。
听过报告之后,纪南棠半晌没有说话。
他到不是心疼自己人的死伤,打仗必有损耗,纪家军伤亡人数不大。在预计范围之内,叫他颇觉意外的是敌人那边,若是副将统计的不错。这个数字大大低于事先设想。
难道竟是佯败?
纪南棠坐于马上向远处眺望,问跟在身边的斥候:“前面是乱石山道吧?可找人打听过了。这条路有多长?”
斥候大声回道:“将军,据附近村子的人讲,差不多有两里长,而且里面有几处非常狭窄,仅容两马并行,便于藏匿,易守难攻。这还不算,敌人若藏于两旁的高处,向下放箭推石头,下边的人怕是很难躲避。”
话说到此,众人哪还不明白,敌人之前将伏击地点选在西遥村附近,正是冲着这条山道来的。大约是发现大梁人马有备而来,这才在矮糙坡试着jiāo了下锋。
纪南棠点了点头,道:“传令下去,叫前军在山道前集结,不得擅进。请汪先生他们过来吧,再叫一下顾姑娘。”
文笙早就等着了,就算纪南棠不找她,她也要主动请战。
“将军,给我一刻钟的时间准备,然后我带着乐师所在的六队人,将这条山道拿下来。”
纪南棠松了口气:“如此拜托了。敌人据险而守,弓箭很难把他们打下来,我想也是各位出手比较合适。呆会儿等汪先生他们回来,我叫他带人过去帮忙。”
汪奇冲到前面去了,得等一会儿才能过来。
文笙应了,众人让出路来,她匆匆往山前赶,走至中途,想起钟天政来,抬头四望,在人群中找到了他。
文笙冲他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直奔前面,去与华飞舟等人会合。
这一战从开始到现在也有将近一个时辰了,大家应该初步适应,不至于手脚发抖,chuī弹不出音来。
大军已在山道前集结,文笙很快找着了几支乐师队伍,将众人叫到一起。
仗打到现在,看上去最镇定的是文笙和钟天政两个年轻人,其他人要么还没回过神来浑浑噩噩,要么咬牙硬撑着,但比刚开始时的战战兢兢是qiáng多了。
文笙把乱石山道的qíng况说了说,沉声道:“这是我们这些人大显身手的机会,我向纪将军保证,玄音阁的乐师出手,会顺利把山道拿下来,这条路不长,呆会儿分成六段,大家各守一段吧。我会留在最中间,直到大家都脱离危险。”
众乐师都知道文笙的乐声具有极qiáng的防御,对她这安排到是说不出什么来。
不少人更是觉着开战至今的表现太丢人了,正可借着这机会扭转一下纪家军对他们的看法。
钟天政走过来,发出疑问:“我呢?”
文笙扭头冲他笑了笑,阳光下,她这笑容竟显得颇为明朗,叫人一时忘却了身处战场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