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作者:心渔(530)

2016-04-25 心渔 茴笙

文笙一直以为,当日她在离水只是短暂的停留,大多数时候甚至连大门都没出,只是窝在家中,对离水她也很陌生,自己的家乡是在前生的洛邑。
但当她此时站在船上,望向离水的城郭,脑海中好像打开了一道闸门,无数的记忆呼啸而来。
她是在这座城中获得了新生。
如今她回来,要从这里汲取力量,再度走出去,去改天换地。
随着这清脆悦耳的一声“三哥”,不知有多少人的目光聚集到了文笙身上,李从武张大了嘴,一时连晕船都忘了,结巴道:“表……表妹。”
这相逢太惊喜,以至于他松开了手里的铁桶,砸到了自己的脚。
两下合到一处,齐往水寨而来。
不等到水门,李曹已经得了纪彪报告,亲自率众来迎。
双方见了面,都是喜不自胜。
不等叙旧,文笙先把自己这边的qíng况说了一说,李曹赶紧叫亲兵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并派人去给县令诸洪送信。
水寨外边是密密层层的军营。这三十来人就先安置到军营里头。
李曹帮着文笙把人都安置妥了,这才有空问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海上。
文笙将她最近几月的行踪简单说了说,只说了个开头,便有离水县衙这边的诸洪、白士元、傅长沙等人前来相见。
这次见面,与数年前又不同。
文笙是从离水走出去的乐师,诸洪等人都非常客气。
白士元大见苍老,文笙执晚辈之礼。她怕触及对方的伤心事。没敢多言,到是白士元主动提了两句,言下十分唏嘘。
等应付完这些故人。文笙才同李曹言道想通过他们的密信渠道联系上纪南棠。
离开军前太久了,白州的qíng况已经变得陌生,文笙只好把最近几月的遭遇连同自己的推测写在信上,叫纪南棠自己斟酌。最好能派个信得过的人,到离水来。与她当面商议。
信写完,jiāo给李曹,叫他尽快送到纪南棠那里,文笙这才去洗漱更衣。洗去连日风霜和一身的海腥气。
她一边洗着澡,一边脑子里还在琢磨钟天政。
这几天漂在海上,文笙没有空闲去好好理顺。此刻她脑海里一幕一幕,全都是这几年间和钟天政相处的画面。
贤王遗腹子。应该是真的,所以他才那么容易收拢起段正卿等一帮亲信,自己也正是因此,加上他对杨昊俭的山庄那般熟悉,才相信了他的说辞。
杨氏父子昏庸残bào,文笙对他们半点忠心都欠奉,她其实是并不在意谁yù逐鹿天下的。
可钟天政却向她和谭瑶华隐瞒了最为致命的一点。
当白州的一场场战事,无比清楚地表明东夷人对他们的调兵遣将了如指掌,文笙将怀疑的目光对准身边之人,赫然发现,钟天政的嫌疑其实是最大的。
依她对钟天政这么多年的了解,无关痛痒的事,求到了,钟天政还会伸一伸手,除此之外,能叫他有所行动的,就只有利益。
故而文笙提出来,请他帮忙去赎出李承运。
建昭帝已经拒绝拿钱赎人,李承运在东夷人手里成了jī肋,杀了可惜,留着又没什么大用。若钟天政果真与东夷人暗通款曲,他必定会帮助促成此事,结果钟天政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比照在江北时他的冷漠无qíng,反到是此刻的热qíng主动叫文笙心头一阵冰冷。
她接下来理所当然就隐瞒了董涛的本事。
真正叫文笙怀疑钟天政不是在同东夷人合作,他可能才是真正的鬼公子,是董涛在敌营中探听回来的那番话。
鬼公子父亲是大梁人,母亲是晏山的妹妹,他潜藏在大梁的军队里,而按晏山之子所说,晏山的两个侄子死在刑司大牢里,是鬼公子的手笔。
当日建昭帝命纪南棠进京献俘,把那二人千里迢迢送回京城,除了彰显战功,未必没有从他们嘴里挖出鬼公子的打算。
所以是为了泄私愤也好,杀人灭口也罢,鬼公子杀他二人都比王光济下手要顺理成章得多。
文笙还记得,晏山两个侄子死在九月初,就在那之后,有一天晚上,钟天政亲自赶了车,约她夜里出去。
他对她说,这两天做成了一件大事。
“不,并不难。只是决心有些难下。为这个,我犹豫了好几天,终于下定决心,把它做了,做完之后,觉着心底一下子去了块大石头,轻松多了。”
“人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可我明明离那位置还远得很,却也孑然一身,什么亲人朋友都没有了。”
钟天政那晚说的话言犹在耳,此时文笙再回想起,却觉着其中意味悠长。
文笙叹了口气,捂上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