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老不由老脸一红,怒向陆汾望去。
一个小小的江湖中人。若不是顾文笙授意,焉敢这般放肆。
果然就听着文笙淡淡地道:“那一曲出自《希声谱》,辛老觉着是投机取巧。晚辈却觉堂堂正正,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若非输不起心中有鬼,何需管天下人怎么说?”
对方非得qiáng词夺理,质疑她的《希声谱》,文笙也有些恼了,若非看对方一把年纪,她话只怕比这个还难听。
辛老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老头子到要领教一下《希声谱》有多么厉害。你可敢堂堂正正,一对一与我比上一场?”
他特意将“堂堂正正”四个字咬得特别用力。
陆汾急道:“顾姑娘,你可不能上他们的当。”
辛老一说一对一,易氏兄弟便要退开,易星波闻言抬手点了点陆汾:“我做乐师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你这么不识趣的小子,你哪门哪派的,乐师讲话,你cha什么嘴?”
文笙嘲道:“江湖人怎么了,你们在江湖人手上吃过的亏还少么?”
陆汾得意地挺了挺胸:“就是。”
辛老怒道:“别废话,敢不敢比?”
你们一来就把追兵都打发走,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文笙再不想同谭家激化矛盾,同玄音阁的乐师们反目成仇,无奈对方步步紧bī,只得应战:“还请前辈示下,怎么个比法,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辛老眼中jīng光闪动:“既然是要公平一战,便叫其他人都离得远远的,此地只留下你我,你若赢了,便可就此离开,奉京任你来去,再没人拦着你回离水,若是输了,你需得随我回奉京,jiāo出《希声谱》的秘诀。”
文笙一哂:“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公平?我yù回离水,诸位大可试试来拦!”
陈老自从来了之后,一直站在辛老身后没有作声,此时眼见双方僵持住,上前悄声在辛老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辛老稍一迟疑,点了点头。
陈老转向文笙,面色和蔼:“顾姑娘,你我可是许久未见了。”
“陈老。”躬身施礼。
陈老含笑道:“琴道无老小,先达为师。这样吧,由我代辛老出战,你我就在这里切磋一番。你看如何?”
文笙有些意外,盯着他瞧,想要看出他那笑容之下的真实意图。
但他既然诨名“藏头猱”,又哪会轻易露出破绽,被人瞧出端倪。
文笙在玄音阁期间,卞晴川对她指点有限,除了蹭课,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应天塔的书里,得此老的指点颇多,她能对着辛老反唇相讥,却不能不将这老爷子当回事。
故而她暗叹一声,应道:“敢不遵命!”
陈老满意地笑笑,左右望望,找了块稍微平坦些的石头,走过去撩衣襟坐下来,将琴稳稳放在了膝头。
辛老领着易氏兄弟转身退走。
文笙亦对陆汾道:“你也去吧,离他们远些!”
因为忌惮《连枝》,玄音阁的三人一退再退,最少也需得听不到文笙的琴声才行。
场上只留下文笙和陈老。
文笙心下感慨,笑道:“陈老。您真要与晚辈斗乐么?”
陈老将眼一瞪,胡子翘翘:“不然呢?”
文笙微微摇了摇头,笑叹道:“那好吧,若有得罪,还请前辈勿怪。”
陈老闻言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没事,你尽管来,我正是要试试《希声谱》。接着!”
他全不顾及年纪比文笙大了那许多。说“接着”。竟然抢先动手。
就见他一上来右手落指甚疾,都是些简单的“拨”“剌”“勾”“剔”,四指如风如影。于弦上难辨痕迹,关键却在左手,一个大幅度的急猱,“吱扭”一响。余音袅袅,直奔文笙膝上七弦袭来。
不取人而取琴。此正是攻文笙必救,又充满了试探之意。
琴声一出来,文笙便心下了然,难怪辛老同意由陈老出战。这老人整天呆在应天塔里,不显山露水,只以苛刻闻名。论实力竟要高过玄音阁中的众多师长。
这赫然也是个妙音八法七重之境。
普天之下,八重巅峰只有创出了它的谭老国师一人。虽不知辛老水平如何,充其量也不过如此。
只不过,琴技如人,这位陈老擅长使各种“吟”“猱”,这两样技法按应天塔中书籍记载,又细分为六十余种,在乐师手中,又增至百余种,顾名思义,所谓吟猱就是吟音,俗称揉弦,令琴弦发出各种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