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从孔子的年龄算起:“孔子活了72岁对吧?”
对阵的是口才极好的庄助,他这点记得很牢:“是啊。”
“如果他再活10年,大家乐意不乐意?”
“当然愿意了。”
“孔子好学,三人行,必有我师,是他说的吧?求教于老子、乐师……这些人对吧?”
“那是当然。”很得意于孔子的光辉事迹,仿佛那就是自己做的一样。
“孔子一生都在学习,如果他再活10年,他是继续学习呢?还是抱残守缺?”
“……”无语了。
如果说不继续学习,那就是打孔子的嘴巴了,连带着把自己的嘴巴也给打了。如果说继续学习,就是说,目前儒家的说法还不完美,还要改进,也就是说,它没有那么神圣不可动摇。把孔子从圣人变成个学者,从神坛上走下来了,以后许多事qíng都好办了,韩嫣的初步目标算是实现了。
第一回合,韩嫣胜。
刘彻坐那儿没动,“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上有所好,下面才有所效。儒生一边之所以胆气这么足,一方面固然是传道的正义感,另一方面也是觉得皇帝偏向他们,如今刘彻不动,儒生这里的感觉有点不大好了。刘彻看来,把一个可能会被拿来制约自己的“圣人”打下神坛,对他来说,是一点坏处也没有的,自然不会多嘴。
折了一局,并不代表就这么认输了,百折不挠才是时代jīng神。
还有就是鄙视农业的言论,与汉文帝那重农的理论之间的对立是非常显眼的,你说,是哪个错了?读书就不可以种田、种田就不可以读书了么?这不是把官员与百姓对立起来了么?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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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很热烈,可韩嫣占了上风,道理很简单:“你说你的学说是完美的,你就要一条一条的去证明。而我说它不完美,只要提出一条证据就可以了。哪怕只有一条证据可以证明我说的,那我就可以推翻你的结论。也就是说,你说的学说它不完美,我能找出一条来,保不齐就能再找出另一条来。如此不完美的学说,你还把它当成圣旨做什么呢?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者,其不善者而改之。孔子自己都说了。你还犟什么呢?改吧~~”
“圣人?那是孔子死后,大家评的,他活着的时候可自己没承认过。你说是他说自己不是圣人说错了,还是弟子们说他是圣人说错了?什么?那是他谦虚?为了谦虚的名声,就可以不要诚实了么?”
看着一堆不肯住嘴的人,韩嫣真替他们哀悼。这些人是真心向学,一腔热血。如果是同时代的人,韩嫣怕是找不出那么多条反驳他们的理由,可惜韩嫣带了两千多年以后对儒家分析的成果而来,虽然并不深入,他知道的可能只是皮毛,但就是这点皮毛,简直能要了儒家的命。最起码,是断了儒家独霸的命。
再者,儒家现在,自己还分这么多流派呢?各个流派之间还互有龌龊,你们说,哪个是正统?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指令,居然还要人家按你们的指令做事,这不是瞎指挥么?——还有一句心里话没说:再吵,我就引谷梁对抗公羊,让你们窝里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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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生一边的脸色越来越沉重,最后实在讲不出话来,大家都知道,这学说上的辩论,是输了。韩嫣的立意本就比他们高出一个层次,大家说的是经文,韩嫣却从经文看到了对学说的扬弃。其时读《诗经》一篇爱qíng诗的《关雎》就能读出后妃之德来,比较讲究微言大义,单从这一点上来说,至少韩嫣想得比他们深,也比他们更用功些。
有认的,也有犟的,硬扯到韩嫣这样攻击儒家,是居心叵测上来。韩嫣也火了:“邻家焉有许多jī?乞丐何曾有二妻?其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他该言行一致吧?怎么就目无主君了呢?周天子尚在,怎么就跑到魏、齐去了呢?魏、齐是qiáng国?是啊,见到qiáng国,就忘了共主了。这人,还有资格谈‘忠’么?”单只一条,就够儒家表白的了——就是表白,也表白不清楚。到底是谁居心叵测啊?
刘彻脸都黑了,之前韩嫣可没对他说这么一条,现在想来,是越想越可怕。要是大家都效仿这两人的行为……
这说的是孟子了,孔孟并称,说孟子、其实也把孔子给说了。这种游说诸侯想做官的事qíng,孔子也没少gān,可他俩,就硬是没怎么巴结过周天子。一个人做事,不仅要听其言,更重要的是要观其行,如果一个人言行不一,那么,这个人的品德就很有问题,他真是个“伪君子”了。这个讲究礼法、正名的孔子,居然接受过反政府组织的邀请,想去做官,被他弟子当面盘问过,这,又要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