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伯煊听清了夏天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她说:“不能哭了,肚子里有孩子。”
连哭都不能肆意了。
从前无论是亲人还是战友离开,他都是心像被堵住了似的透不过气,得疯跑,得开窗大喊,得大口呼吸才能顺下去。
可今儿个,他听完夏天的这句话,第一次尝到了心被人瞬间拧了一般的疼痛。
八月的阳光从窗户外照了进来,暖烘烘的光影she着病chuáng上的那一对军人夫妻。
离开的人,留给了这对夫妻很多沉甸甸的回忆,除了一声叹息和为他们的家人奔波的责任,也只剩下在午夜梦回时再次聚首。
夏天qiáng迫自己慢慢平静下来,鼻音儿仍旧很浓重地跟叶伯煊汇报道:
“我恐怕是不能在医院陪着你了。太熟悉消毒水的味儿了,一闻多了就犯恶心。
医生让我先吃保胎药,一天三次,先吃一阵,再好好养养、卧chuáng休息,如果复查还是有血丝就得打huáng体酮的针剂。
我每天来给你擦洗,让荷花姐给你做饭送饭,陪着恐怕做不到了。这么折腾他都还在,我就要尽力留住他,让他健健康康的出生,其他一切都得给这件事儿让路。只是……亏了你。”
“你一会儿就回家。擦洗也不用,有小宋呢。我一个大男人帮不上忙还添乱才是亏心呢。我是他亲爹,也疼他,想吃什么缺什么就跟我说,我找人给你张罗。
天儿啊,有的人离开了,我们就要把她那一份的幸福一起捡起来过日子,身体健康,才能在能力范围内帮到她的家人,那样才是最有意义的。这些年……我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第三六三章 静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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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回到了叶家大院,一路上,满脑子里都是她离开病房时叶伯煊望着她的眼神。
叶伯煊是不放心,觉得媳妇又是军人又是军嫂,光荣且境况艰难。
夏天却把叶伯煊的眼神理解成了可怜。
他病了,起不来chuáng了,连自理能力都丧失了,要天天以chuáng为伴,她却没办法守着他,她做妻子的做得不到位啊。
夏天进了屋里,没顾得上脱掉脏衣服,就开始翻找电话号码本,准备给李和兴汇报一下。
李和兴听说夏天已经回来了是因为叶伯煊入院治疗了,满口答应劝夏天趁机好好休息,他本来也是打算最近几天就换第二批人员去替换夏天和裴兵。只是他有那么点儿遗憾。
最后快挂电话的时候,李和兴很是感慨地说:
“夏天同志,关键时刻彰显品质,我们做记者的,没有那些抗争第一线的战士们显赫英雄事迹,风雨来临时,少不了我们的身影,在硝烟散尽的时候,我们还要用手中的笔去记录。
替那些英雄们记录他们的点点滴滴,鼓舞更多的同志,让后世人去传承。这就是我们记者的职责,所以在条件允许的qíng况下,我希望能再次收到你的稿件。”
夏天在电话这端默默地摇了摇头,嘴上却答应了:“我知道了主任。”她没有jīng力去回忆了,她希望裴兵能超额完成。
一个疲惫的在澡盆里泡着,夏天透过浴室里雾气朦胧的镜子在看着自己。裹着塑料布的手,放在了腹部。
另一个两手枕在脑后躺在病chuáng上,毫无睡意。叶伯煊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月光。
等小宋去医院的澡堂子洗完澡回来,推开病房门才打断了叶伯煊的沉思。
“小宋。给我拿纸拿笔。”
叶伯煊递给勤务员一张纸条:“拿着,打给他们说我的病房号。”
“团长,他们要问我是谁呢?”
叶伯煊很想踢这个十八岁新兵一脚,可惜动不了。
“说我名。”提你好使是咋的?!
电话也就刚打过去一个多小时,叶伯煊的好友李志和徐才子就踏着月色推开了病房门。
徐才子表qíng紧张的进屋就扫视叶伯煊,李志更直接,掀开棉被一看。苦着一张脸刚开口拖长音说了句“大兄弟”。叶伯煊就把手中的笔扔了过去。
“老子没死哈!放心,也没残疾。你俩甭跟我这像参加追悼会似的!”
徐才子踏实了,表qíng松懈了下来也有心调侃了:“那叶大团长。请问你老兄得几个月后才能又是一条好汉啊?”
叶伯煊做了个ok手势。
“仨月?躺得骨头都得脆生了,你还能行了吗?”
叶伯煊咳嗽了一声:“小宋,你先出去问问有没有多余的架子chuáng了?晚上支这屋你睡着。”
等小宋出了门,叶伯煊平日里的团长形象就不复存在了。指着李志道:“丫欠揍是吧?爷我八十都比你现在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