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敢,想从他的脸上、眼里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毕竟他从前就喜欢这般骗他不是吗?等他相信了之后才告诉他事实,这次是不是也是这样。
可他注定是失望了,没有,没有,他其实也明白,阿敢不会拿这种事来骗他,可他不想接受啊。他一直以为阿爹阿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活的好好的,原来他们竟然已经不在了吗?
两行眼泪簌簌地贴着他的脸颊滑落,无声静默。这是他一惯的哭法,伤心到极致时便也发不出声了。
季敢看着无声哭泣的季雨束手无策,手嗫嗫地抬起又放下,话也不会说几句,只能在一旁看着。好在还有风邵,他也没想到本是一件亲人重逢的高兴事最后竟如此收场。
抱住季雨,不断地给他擦眼泪,安慰他。平日里看着总是温温柔柔的人儿,哭起来也不会大喊大叫,可就是这幅模样才更让人心疼。
这一顿又是心伤,眼泪又一直落个不停,好一顿折腾之后季雨许是累极,竟不知不觉睡过去了,睡梦中的季雨也没有放松,眉头一直皱着,嘴角微微下弯。先前没发出什么声音,到睡梦中却是有了,一抽一抽的,像受了挺大委屈似的。
风邵怕院子里的风吹到季雨,着了凉就不好了,而且时辰也不早了,便安排了季敢住下,他自己也抱着季雨回到卧房,整个晚上,季雨都抓住他的手没有放开过。
那边风邵和季雨睡下了,这边季敢却是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他想到自己亲生的阿爹阿嫲,他们早早地离开了他。后来是大伯和大伯母收养了他,还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对待。小时候的自己总是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觉,那个时候是季雨一直陪着他,自己因为胆子小被欺负、被嘲笑时也是季雨安慰他。
阿爹阿嫲还有哥哥对自己那么好,可他竟像是个灾星一样带给他们灾难。他记得的,自己阿爹阿嫲是为了保护他所以才去引开那只凶兽,最后丢了性命;他也知道,季雨那时会跟他们分开其实是为了找他,所以才会被人流冲散;后来,明明他已经不是那么软弱无力,可他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爹阿嫲在自己面前死去。
他没告诉哥哥,阿爹阿嫲是在找他途中碰到当初袭击兔族部落的人,好巧不巧正撞上了那些人在密谋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招致杀身之祸。他怕哥哥会自责,也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被阿爹禁锢住,藏起来,只能看着他们战斗,看着他们身上布满伤痕,看着他们死去。双目充血,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尤记得自己挣开禁锢的时候摸到阿爹和阿嫲冰凉的身体时,自己的心也如寒冬里最冷硬的坚冰一般。利爪划破爪心的软肉,任鲜血流出,心中的恨意滔天却限于实力而不得其解。
摸出身上的两颗源晶,紧紧握住。这是他逃出烈阳部落时从他的仇人那里偷出来的,那个人将它们当作微不足道的战利品,还是捡了人家不要的,于他却是再宝贵不过。这是阿爹阿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装作奴隶被烈阳部落的人抢进部落,要不是看他即将成年,估计他当场就被那些人直接杀了,当作一只普通的狼那般吃掉了。白天被人带着出去捕猎,看着他和那些野兽搏斗,在生死边缘挣扎一向是那些人的乐趣,也只有在夜里,他才可以歇下来舔舐身上的伤口,靠着回忆从前的那些幸福日子撑下来。
他们以为自己是被驯服的努力,可知兽人的本性永运也不会被束缚,他只是在潜伏,伺机而动,一旦抓准机会定给那些人重重地一击。
缚印枷锁又如何,他想挣脱,自是拼了性命也会挣脱的,更何况成年之后的他与先前力量远远不能比较,可那蠢货也不知是太大意还是看不起他,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也没想过要换一换施加在他身上的缚锁。
意外逃出,只可惜自己的力量仍是不足,不能手刃仇人为阿爹阿嫲报仇。他不敢在一个地方长待,更不敢留在烈阳部落附近,成为游兽是逼不得已,也是因为他心中尚怀着一线希望,遵着阿爹阿嫲的遗愿继续寻找哥哥。
季敢双掌合起,将那两块源晶包裹其中,闭上眼,心中默默道,“阿爹阿嫲,你们看到了吗?我已经找到哥哥了。他现在过的很好,你们也可以放心了。”
阿爹阿嫲的仇,季敢一开始打得主意就是自己去报,完全没想过要告诉季雨。在这世上,他如今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季雨,他想要好好保护他,再让季雨受一点儿伤害。而且,哥哥现在已经成家,有了另一个兽人来保护他,季敢原先心中的那点担忧也没了。既然无所牵挂,他便能全心全意地复仇,没甚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