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应道,“二十五了。”
穆老盯着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又移到窗户边绿油油的仙人掌上,眼神茫然失去了焦距,“如果我那时候没有那么固执的话,现在孙儿应该和你差不多吧。”
老人沧桑容颜,语气苍凉满是后悔。
许裴之心口有微微的刺痛,手指悄然蜷紧,眼底有着深深的愧疚。
他当然是故意在穆老面前做出这样一桌菜的。
前世的他,自从母亲发病不良于行、父亲离家出走后,年仅八九岁的年纪就担负起了照顾母亲的重任。
那时,还没有灶台高的他就要做母子两人的饭菜,要洗碗洗衣服,服侍母亲如便洗漱。
这一桌饭菜,自然也得了母亲的“真传”。
许裴之怀着某些难以言说的感qíng做了这一桌菜,故意呈现在穆老面前,也许就是想要刺激对方。
然而,当老人表现出这般伤心的模样时,他又后悔这番作为了。
他……到底还是有怨的。但这番怨气也不应该发泄在古稀之龄的外公身上。
是的,许裴之知道对方是前世的自己的外公。无论如何,血脉的羁绊是无法轻易斩断的。
他闭了闭眼,温言安慰老人,转移了话题,“穆老,饭菜要凉了,您先吃饭吧。”
在他再三劝慰下,老人才慢慢吃了点东西。
之后裴之拿了演青衣时里面的一些唱段,来请老人点评,老人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后,总算心qíng看上去平静了些。
“你这里身段还不到位,需要过一点……”毕竟是穆派传人,这样一番点评也让许裴之受益颇多,明白了接下来要怎么表演才更加出彩。
一晃几个小时其乐融融的jiāo谈就过去,夜已深了,许裴之唯恐打扰到对方,便打算告辞。
穆老也不多挽留,只是道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家里问他,还递给他一只手电筒,言道楼梯间路灯坏了,借给他用,但务必要归还。
许裴之本想谢绝,他有手机也可以照明,没了电筒老人晚间起夜可能不方便。可是看到老人的眼神,便什么也说不出口——
哪里是一支电筒呢。分明是独居老人寂寞的守望。老人只是等待着下一次他归还电筒时的陪伴。
许裴之心中瞬间涌上心酸的滋味。
离开穆家后,他沿着楼梯下楼,一支手电筒照亮着前方的路,是这黑漆漆的楼道唯一的光线。
出了楼梯,他熄掉电筒,下意识抬头,惊讶地看到老人竟然还站在窗口边上,他握着栏杆,固执地遥望着远方,仿佛在等待着女儿的归来。
许裴之的脑海中浮现李老师之前的话语。
“这里的房子很旧了,学校打算重修,但我老师害怕失踪的女儿回来找不到他,便一直不肯搬走。”
四十多年过去,他一直一直在这里等着,等着一个永远都回不来的人。
第七十六章:戏里戏外(2)
白天的戏份很快就拍完了,紧接着剩下的几乎都是夜戏。qiáng度大、压力大,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高qiáng度地拍摄着。
这一天,是主角两人的重头戏——一场含着刀光剑影的吻戏。
这个时候,距离日本在东北发动“九一八事变”开始侵华,霸占中国东北三省后已经过去了三年。时局动dàng,军阀各自为据,而看上去歌舞升平一片祥和的上海滩,早就暗流涌动。
随着剧qíng的进展,青衣沉言的真实身份逐渐浮出水面。他祖籍东北,年幼时亲身经历“九一八事变”,亲眼目睹亲人被日军残忍杀害,而家乡被霸占后,孤身一人的他流入关中,被
戏班的班主捡到,这才走上唱戏这条道路。
所以后来他因为一颗赤诚的爱国之心,秘密加入了共产党,是共产党上海据点的重要人物。
至于杜三爷,他是鸿帮大哥,雄踞上海滩可谓一方霸主,是个连明面上的掌权人北洋军阀首领也得敬三分的人物。
而他之前帮助军阀抓捕共产党,指示手底下的地痞流氓纠缠袭击工人纠察队,更是让共产党把他立为必须要清除的敌人。
沉言原本只是担当了传递信息这样中转般的人物,可组织察觉了杜三爷对他的兴趣,便把暗杀对方的艰巨任务传达给了沉言。
沉言义无反顾地接受了。
他其实没有经过专业的间谍和杀手训练,可能够被组织看中,也显示出他的机智和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