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你竟然先走了。你就先走一步吧,我反正也快了。原以为回来还能见你一面,没想到你却走在前头了。”
许清明静静坐在坟前,安静平和地诉说着。这些年孤独漂泊的生活,他的身体早已经枯朽了,几个月前他拿到一张医院的化验报告,胃角腺癌,这个名词许清明不是太懂,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临近终点。
抚摸着冰冷的泥土,许清明缓缓长叹。
“……三妹,我终身不娶,只是要让你知道,我曾经说的非你不娶的那些话,全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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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阳再一次升起来了,照在静寂的山岭上。偶有上山的村民发现坟地里躺着个人,许清明侧卧在陆香穗的坟旁边,头枕着坟上新堆的泥土,像是睡着了。这寒冬腊月的,怎么会在坟上睡着了呢,那村民觉着不对劲,上前一看,人早已经没了气息,已经僵硬了。
☆、百感jiāo集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半路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把陆香穗淋的浑身都湿透了。这荒山土路,连个避雨的地方也不好找,陆香穗和几个一同放学的女同学一起,各自把书包抱在怀里,冒着雨叽叽喳喳地往家里跑。
陆香穗十五岁,上头一哥一姐,下边还有两个双胞胎弟弟。小时候因为要看顾弟弟,到了九岁才上学,如今正在读初二。
现在是一九八七年,在这个偏僻的山旮旯里,自行车还没有那么普及,家里就算有,也是大人用,没几家有那个闲钱给孩子买自行车,村里上初中的孩子大多是走路上学。农村孩子能吃苦,初中学校离家有七八里路远,靠着两条腿,也都走习惯了。
“哎,那边有个瓜棚子,咱们去避避雨吧?”有人指着路边一片坡地上的糙棚子说。
随即就有人反驳说:“那不是看瓜的棚子,那个好像是人家养蜜蜂盖的棚子,不是咱村的,咱们又不认识,人家能让咱避雨?”
“避个雨有什么呀!养蜂的人我看见过,好像是个老头,哪能那么坏!雨就这么下,等咱们到家,书包都湿透了。”
六月天的雨虽然冻不着人,可就这么淋着也不行啊,衣裳湿了还能洗能晒,课本作业什么的湿透了可不好办。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商量着,有人推了陆香穗一下,说:
“香穗,你说呢?”
陆香穗抬头看看天空,雨点似乎渐小了,她犹豫了一下才说:“这天都不早了,咱们再避一会雨,天都要黑了,到家该耽误弄饭了。”
“等你这么到家,该淋出毛病来了。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还是避一避吧。”
几个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就有人跳过路边的小沟,往那边的糙棚子去了。其他人一看,你拉我,我拉你,便也跟着跑了过去。
糙棚是农村那种最简易的棚子,四根木头柱子撑起来,上头一个茅糙顶,盖着塑料布,三面围着篾席,一面敞开当作门,这黑风bào雨的,光线暗,里头看不分明。
几个小姑娘跑到糙棚外边,却也不敢贸然往里闯,便站在外边往里张望,有人带头喊了一句:“里头有人吗?”
糙棚里并没有人应声,但很快就有人探身出来,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小伙子,高高瘦瘦的,一张英俊刚毅的脸,表qíng有些冷。他扫了一眼外面的几个女孩儿,眼睛在陆香穗身上顿了顿,便闪身说了句:
“都进来吧。”
小姑娘们见是个年轻小伙子,一个个便添几分矜持和收敛,各自安安静静地进了糙棚。糙棚里地方本来就小,巴掌大的地方还放着一张绳chuáng,两个挺大的白塑料桶,还有些零碎东西,再挤进去几个人,就满满当当的了。陆香穗最后跟着进去,便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风一chuī,门外的雨水就扫到她身上。
“往里去。本来就湿透了,还站在门口。”年轻男人醇厚的声音在陆香穗耳边响起,离的太近,根本挨着她身后,陆香穗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顺势就被一只大手轻轻一拉,再抬头,自己已经站在了棚子里侧,那小伙子转而挡在了门口。从陆香穗的角度,正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此刻正微微拧着眉,似乎有些懊恼地看着外面的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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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明望着眼前的陆香穗,还是那张秀美的小脸,一如刻在他记忆中的样子,十五岁的年纪,带着几分青涩稚嫩,穿了件碎花布小褂,葱绿色裤子,此刻水淋淋的湿衣裳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身条儿,根本是才刚刚开始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