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张协根本顾不上别人的嘲笑,他现在心中如挂着十五个吊桶,冷汗早就打湿了衣襟,眼盯着脚面,根本不敢抬头。
张协手下一个机灵些的衙役、外号“伶俐鬼”的搬来一把椅子,文秀稳稳当当地坐了上去,虽面带微笑,但动作夸张,官威十足,如此装模作样,倒是与平日里随和的文秀决然不同。刘飞和李皓轩看着略略有些好笑,却又实在不敢笑出声来,只好qiáng压在心里。
文秀坐稳之后,故意一声厉喝:“张协!”吓得张协又是浑身一颤,赶紧上前一步,拱手施礼,神qíng紧张地答道:“下官在。”
文秀的嘴角悄悄掠过一个调皮的偷笑,然后才又恢复了严肃的神qíng,犀利的目光直bī张协,言道:“吴黑岩他们意图抢粮不假。可是毕竟是犯罪未遂……”
“咳咳咳。”文秀话刚说到一半,便被刘飞的咳嗽声无qíng地打断了。刘飞嘴角微翘,一副痛苦无奈的神色。只用眼角不屑地瞟着文秀,心中暗自叫苦:这丫头是得意忘形了,如何口中又是怪词连篇呢?
文秀脸颊一红,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有失,赶忙又清了清嗓子。眼眸流转,剑眉一挑,纠正道:“呃,毕竟非既成事实,本官已经将他们拦在了半路,且好言相劝。张协。看在本官的面子上,我看这次你就饶过他们吧,如果今后他们仍旧不知悔改。寻衅滋事,到时你便数罪并罚,本官绝不阻拦。”
文秀和刘飞的那些个小动作,张协似乎全部无暇顾及,他现在只知道乖顺地听命办事。因此赶忙点头言道:“是是是,一切依照巡按大人所言。下官绝无异议。”说完,转身吩咐手下衙役打开牢门,当场释放吴黑岩他们。
牢里的庄稼汉们听到巡按大人为他们求qíng,知县恕他们无罪了,个个兴奋不已,高高兴兴地走出了大牢。
“黑大哥,等一下。”文秀叫住了为首的吴黑岩,这帮庄稼汉们便都站了下来。
吴黑岩回头怯怯地望着文秀,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文秀大大方方地走到他的面前,微笑着言道:“黑大哥,回去以后千万不可再做傻事。”
吴黑岩感激地望着这位八府巡按,心中感激,双膝跪倒,言道:“是,糙民谢过巡按大人。”
“黑大哥,快起来。”文秀赶紧伸手yù扶起黑岩,却被李皓轩再次抢在了前面。
刘飞也走过来,殷切地言道:“回去好好照顾你娘,别再让她为你担惊受怕了。”刘飞自小丧母,所以最看不得别人的母亲受半点委屈。
吴黑岩重重地点点头,嘴唇微动,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文秀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在身上一摸,只取出三块碎银子,窘得她羞红了脸,着急地用手肘碰了碰刘飞,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催促道:“刘飞,快点!”
尽管文秀话都没说全,但是刘飞早就明白的文秀的用意,于是从怀中又取出了几两碎银子jiāo到文秀手中。
文秀看着手心儿里寒酸的这几两银子,紧皱着眉头尴尬地问道:“就这点儿?”
刘飞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言道:“文大人啊,您是清如水、明如镜啊,咱们就这点银子了。”
文秀长叹一声,用手掂了掂,满面通红地把这点银子递到吴黑岩面前,略带羞愧地言道:“黑大哥,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小弟的一点心意,你拿去给大伙买点粮食吧。”
吴黑岩眼含着热泪接过了来,他低头看看手掌里白花花的银子,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其他人也都跟着他一并跪倒,吓得没有半点思想准备的文秀一时有些慌乱。
吴黑岩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恳切地言道:“糙民感激巡按大人救济之恩,只是我们这些人今日有粮,便可活命,可……可明日呢?明日又有人谁会可怜我们、赏我们些银子呢?”
“是啊。”
“哎,得过且过吧。”
“能活一天算一天吧。”
众人纷纷点头议论着,大牢里顿时一片悲凉。
文秀的心中也是一痛,她上前一步,亲手搀扶起了吴黑岩,坚决地言道:“诸位放心,若是大家信得过我、还当我是兄弟,我文必正今日向大家保证:必定开南郊粮仓、放粮救济灾民。”
吴黑岩一听此言,那溢满眼眶的泪水夺眶而出,磕头谢道:“那糙民代大伙先行谢过大人了!”
“多谢大人啦!”
“大人真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啊!”
众人纷纷磕头拜谢,文秀的眼中也渐渐充满着泪水,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qíng绪。在众人的夸奖面前,文秀本该是十分自得的,但她却丝毫得意不起来,心qíng越发沉重。顿感压力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