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落纹丝不动,静静听他说。
“牢狱之灾……”苏朝阳呢喃:“十年?”
陈落沉默。
苏朝阳叹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是他特意拒绝了所有了解商重行的方式和渠道,不关注国内的财经媒体,不和老战友联系,不去上城,所有和他有关的都是拒绝态度。一直到养老院的……临别一夜。
或许那时候他就算知道了,觉得解恨……解气,却不会像如今这般感到愤怒和惊慌失措的心疼。
十年,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他是怎么度过的?
苏朝阳忽然想起:“那天,我碰到盛清安,他说你在举行婚礼。其实你已经进去了?他故意那么说的,为了支开我。”
陈落终于不再沉默:“是我不想让你知道,一点都不想,他是帮我隐瞒。”
苏朝阳却固执:“是那天?”
陈落嘟囔:“是你还在医院时……你爸还在。我……一直到十年出狱那天才知道他不在了,而且是从上城回家的路上出车祸。”
“……”
“我希望你知道,又希望你不知道。盛清安告诉我你一直单身,我就特别高兴。总想着出狱后我就去找你……”
苏朝阳说不出话来,很明白陈落的心情,如果是他,大概也不敢再去见面。
不见面还能有个念想,见了面……就是仇人。
陈落叹息:“本来判了十五年,我在里头后几年管理图书写一些东西上杂志减刑为十二年。”
“……你怎么熬过的?”
陈落轻描淡写:“关一处的都是经济犯,我好歹在部队刚出来,又年轻力胜,刚开始找茬的多,慢慢就被打服了。盛清安塞了不少钱,所以我过得还行,就是不自由,枯燥,每天很多活要gān,都是那些狱警在厂里接活分给囚犯,没日没夜……哎。我记得有阵子织毛衣织得手抽筋也完不成任务,完不成任务就没饭吃。幸亏那种女人gān的伙计分的很少,其他的习惯了还行,就是熬。后来别人看我有学问,管了图书有了jīng神寄托就好过了很多,写东西能减刑就更有奔头。”
被子里,苏朝阳和陈落的手十指相扣,陈落觉得骨头都快被捏断了。
“可惜那时候我不知道有个混得不错的舅舅,而且会对我那么好。舅舅一直在找我妈……胡家恶意隐瞒,导致我进去第十年我舅舅才知道我的身份,胡家却趁火打劫,纺织公司作为jiāo换筹码,我舅舅把我提前换了出来……呵呵,你说他是不是很傻,我最多再熬两年而已,他却对从没接触过的外甥愿意付出整个陈氏的基业。”
“你舅舅是真君子,有良心的人。”
“是啊,他为我做了很多。当时我出来,看见一无所有的舅舅在胡家面前低三下四的样子,我只有一下想报仇的念头。”和苏朝阳毫无光明后的万念俱灰和对仇恨的执念,一步步支撑成长,外人看似逆袭成功晚年辉煌,其实开心的时光真没多少,起点低注定比别人更拼更狠,属于他的钟表时间似乎被调快了,每天不停的转,身体不舒服根本不在意。好几次病发差点醒不过来,执念却一次次让他qiáng撑前行,好歹活到了接班人长大的时候。
“只一条,死也不敢去见面。”
苏朝阳拥紧陈落,良久的沉默。
他无法告诉陈落更多的想法,过去的事不好说,当年若是知道一切,他会如何?
没有经历,自己都不能百分百的知道答案。
……其实不见面是最好的,见了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彻底断绝,包括仇怨一起泯灭。从此各自安好。要么重新在一起,却永远有个疙瘩,只因苏朝阳心里缺了一半。
除非时光重来,回到少年最天真的时光……一切都还来得及。
“或许……是我以前的心愿实现了……”握在掌心的平安扣,和他的人生一样,有了崭新的未来。
十指相扣,相拥而眠。
小别胜新婚,短暂的huáng金周两人过得很舒心。
一切又回到正轨,一个在上学,一个在上班。
转眼迎来夏天,度过酷热的暑假,苏朝阳将新小区购买的三套房子负责监督装修,暑假全部完工,一家人准备过年乔迁。
眼看就要到了九一开学,苏朝阳每天等啊催啊就是不见陈落回来。他比陈落好着急,就怕陈落返校的事又泡汤。
忙得跟陀螺似的陈落在八月三十一当天还在米国的公司里打转转,他粗鲁的将私人物品扔进盒子里,秘书和助理都在帮忙清点文件,陈落头疼的抚额:“看样子今天还是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