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纯然的黑色,没有眼白,没有一丝光亮与神采,仿佛被浓墨浸染,就那么空空dòngdòng地望着他的方向。
苏罗给一旁的侍女示意,侍女帮荆鸿取下了脚镣。
孩童没有穿鞋,他赖在苏罗身上,冲荆鸿招招手:“你过来呀。”
荆鸿走了过去。
他白嫩的小手摸索了下,摸到荆鸿的掌心,笑着说:“你叫荆鸿对吧?我是封楚王于凤来,苏罗说你能治好我的眼睛。”
荆鸿暂且成了封楚王的御医,这事夏渊在监牢里也得了信,于是他本就枯燥无聊的日子越发难以忍受了。
那个封楚王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享受我曾有的待遇!
还有那个讨厌的国师!凭什么不让荆鸿来探望我!荆鸿是我的辅学好吗!还有没有人把我放在眼里了!
夏渊一个人生闷气,为了维持华晋王族的风度,还不得不压着满肚子的火。
这天他又听说荆鸿给封楚王出主意,铲除了一个宫里的叛臣内jian,明知道这是那个国师在故意激她,还是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他拿起前几日用稻草扎的小人,把它当成荆鸿亲了几口,又去捏捏他故意安上去的胸前两个草结和下面一根小棍棍,嘴里乱七八糟地骂着:“叫你不听话!混都给勾去了吧!信不信我给你揪下来!”
自言自语地混闹了一会儿,夏渊叫牢头给他送来笔墨,撕下自己里衣的一角,洋洋洒洒写了几笔,看了看,想让人替他送给那人,又觉得太矫情,不送出去吧,又堵得慌,最后他把那片衣角丢在一旁,盯着小草人发呆。
盯着盯着,心里的气消了,身体的邪火却又上来了。
忍不了了!不忍了!
夏渊自bào自弃地岔开两腿,大马金刀地发泄起自己的心火。
前来送晚饭的牢头都给他吓傻了,不是没见过自己玩的犯人,可哪个不是躲被窝里偷偷摸摸地玩,这人一副完全不避嫌的样子,气粗地喘息着,那眼神盯着个小草人都快盯出火来了,倒把他这个旁人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牢头丢下晚饭就赶紧撤了,这位爷是真大爷,他惹不起。
半晌,夏渊呼出一口热气,随手拿过一片布擦擦手,擦完了才发现,这不是刚刚题词的那块么?看着上面的点点污渍,夏渊勾了勾唇,这回再送过去就不矫情了。
荆鸿替封楚王扎完针,回房就看到一个丝绢包着的东西。
抖开丝绢,里面掉出块皱皱巴巴的破布。
鼻尖掠过一丝淡淡的腥气,再见上面的点点斑驳,荆鸿愣了愣,刹那红了脸。
破布上是两行词,字迹潦草狂放,显然,题这首词的人心情不是很好,可看的人却笑了起来,眼前浮现的,尽是那少年略带委屈的眼——
坐对青墙望草扎,恨为新王扫落花。
你看那风起玉尘砂,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
第68章 一线差
夏渊恨他照顾封楚王,给别人劳心劳力,也预见了封楚看似平静,实则一阵风便能chuī起漫天烟尘的局面,为他担心,又怕他乐不思蜀……
荆鸿对着这几个字便能想象出那人纠结的心思。
苏罗走到他身边,拿起捣药杵闻了闻:“你今天是怎么了?已经走神好几次了。”
荆鸿顿了下:“没事,昨夜没睡好。”
苏罗似笑非笑:“你真不去看看你家那位太子?听说他在牢里挺能闹妖的。”
给调配好的药水加上塞,荆鸿淡淡道:“不去了罢。封楚王醒了吗?醒了的话,我给他试试这个药。”
“刚醒,这会儿脾气大,等等再试吧。”
他话音未落,就听内间那人气哼哼地嚷道:“苏罗?苏罗你人呢!苏罗!”
苏罗疾步走进内间,柔声哄着于凤来穿衣服,又取了温热的毛巾在他脸上敷了敷,仔细地伺候他擦手洗漱。
于凤来缓了一会儿,红润的脸上透出笑模样:“苏罗,我闻到炸果子的香味了!”
苏罗抱他走出来:“嗯,昨天君上不是说想吃吗?”
于凤来亲昵地环住他的脖子:“苏罗最好了。”
眼看着苏罗把那炸果子一颗一颗喂过去,把人宠得没边了,荆鸿先是有些不赞同,后来想到自己似乎也没资格评判别人,还是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说到底,人不是被宠坏的。
于凤来依然没有穿鞋,他很不喜欢穿鞋,有时苏罗不在,他就光着脚瞎跑,有一次踩到泥塘里被碎石扎了脚心,从那以后苏罗就经常抱着他,也不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