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的眼里闪耀泪光,或许它真的有什么特别的灵性,能预料到这是它与主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京城里面的腥风血雨好像没给国师府带来任何影响,这里还是和每日一样,平静祥和,岁月静好。
天地银装素裹,上下一白,湖心亭内,灼颜与广陵在厚实毛毡上对坐,一旁的炉火烧得正旺,照映得桌上新折梅花更加红艳。
此时除了林小文和段君白以外的所有穿越者魂魄都在灼颜手中,而那二人之魂也随时可取。任务即将完成,但灼颜心里却没有多少放松之感。
只因任务结束后,他自是要回浮月城述职,而广陵却不能跟随,如此他们又不得不分开一段时间了。但身不由己,也只能及时行乐,说出来也不过徒增烦恼。
炉子上烫着的酒已经滚热,再加热下去酒气逸散反而不美,灼颜将温酒壶拿下来,倒出两杯,递过一杯给广陵,道:“这坛酒是我在窗外海棠树下挖出来的,被你藏在地下许多年,却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这还是我刚来此界时埋下的,那时还未有国师府,我看此地风水不错,就在那株海棠下结庐修道。”广陵转着酒杯回忆道,“当时我就想着将来可与灼颜共饮此酒,本还想着拿出来勾一勾你的酒虫,没想到却让你自己发现了,看来你我确实心有灵犀。”
灼颜听此莞尔一笑,道:“此回再见你竟然也会说些俏皮话,真是大有长进啊。”
“我是见你心情不好,说几句让你开心。现在可宽慰些了,你心里有什么事,都可与我说。”
灼颜摆弄酒壶的手一顿,“我,哎,我还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呢,没想到叫你一眼看穿。我只是,有些舍不得你,我是不是很自私啊,又要留你一个人。”
广陵拉过灼颜的手贴在心口上,“说什么傻话,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很多呢。”
“你说的对,是我太贪心了。和三皇子他们比起来,我们确实幸运多了。广陵,其实我一直不脱离这个世界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我有点儿下不了手。
段君白和云少棠彼此相爱,我强行把他捉走,就好像我拆散他们一样。哎,反正段君白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就等他自然死亡再撤离吧。”
广陵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他有时觉得相比灼颜,其实自己更适合做任务,冷心冷情,铁石心肠,岂不是一个最好的执行者,而灼颜,他太多情,心也太软。
广陵向炉子里加了几块炭,将火拨得更旺些。“听你的。你是想让他和云少棠再见一面,以后也少些遗憾,只是,或许会留下更多遗憾呢。”
确实,刚回到手里又失去,可能还不如一直丢了。“此举对错恐怕只有天知道,那就也让它决定吧。我看以段君白的身体估计撑不到中午,就看云少棠在那之前会不会来云麓山了。”
好景难常在,过眼韶华如箭。转眼,一坛酒已经见底,备下的银丝炭也都燃尽。看着残余火星熄灭,灼颜和广陵从地上起来,撑着伞相携从湖心亭离开,准备去段君白处看看。
客房之内,地龙烧得屋里暖意融融,恍如春日。但段君白却感觉浑身发冷,如置身雪洞。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快死了。
“咳咳。”段君白一阵急咳,一股腥甜自喉咙涌上,又被他压下去。“他还没来吗?”
一旁照顾他的林小文面色为难,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只能替他掖了掖被子,安慰道:“估计马上就来了。”
“没事,我不是怪他。是我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体情况,少棠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严重,他还以为治得好,其实是,是我骗他的。”
看着段君白眼角泪痕,林小文只觉得自己也有些想哭了。只是不知是为对方还是为自己。
随着时间流逝,房间内的气氛越加压抑,就连灼颜都准备直接收魂了,省的段君白这么痛苦。但就在他欲动手之时,门外忽然闯进一人,一身黑衣裹夹着凛冬肃杀,正是众人一心期盼的云少棠。
云少棠进到屋里后似是没看见其他人,满心满眼只有段君白一个,他疾走两步想要上前看看他,却又好像想到什么,退回去把冰凉的大氅脱下扔在门口。
“君白。”云少棠轻唤了一声爱人的名字,眼里满是疼惜。他想要抚摸段君白的面孔,却又畏缩不敢伸手。即使他不通医术,但也看得出,对方已是风中残烛,气息奄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