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她算是又服了他一次,一颗烦躁不安的心,就那样跟随着那个男人悸动。周围的所有,好像都被帐幕遮蔽着,看不见,听不见,炼铁坊里,只有她和荣渊两人,倾听着钢铁激烈的吼声。
正在这时,一股火灼的热气扑面而来,楚晴感觉脑中有点眩晕,她本想上前拉住荣渊,让他离铁炉远一些,没想到他还未发现她在旁,朝炉子那边越走越近。
天啊!他简直和铁融为了一体,随着硬梆梆的矿石渐渐熔化,直至熔化成流动的、鲜活的、沸腾的水,这一刻,她猛然从那双小眼睛边过早出现的纹路中看见与沧桑并存的柔情,那……才是真正的荣渊吗?
“荣涣,试试看能不能出铁,好像已经到达我们需要的热度了。”
“行,我过去取点儿瞧瞧!”听见哥哥的吩咐,荣涣扛起特制的长柄勺子,要去炉口检验。
“等等,还是我来吧。”荣渊忽又叫住他,亲自接过勺子,走到那里,熟练地用他爬满老茧和伤疤、烙印的粗糙大手握紧长勺,盛出半勺红得闪闪发亮的铁水。
好亮!楚晴眼前,顿时一片阳光灿烂。
“荣涣,铸模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哥,新炉子炼出来的铁看起来很棒。”荣涣会心一笑。
“出铁!”荣渊浑厚的声音,刹那传遍整间作坊。
“是,大人!”
众人立刻领命。霎时间,炉口齐开,通红火烫的铁水随着每个炉口的凹槽滚滚流出,倾泻直落入各种形状的铸模中。
“哗啦啦——沙——沙——一”
阵阵热浪挟着耀眼的强光,刺得楚晴睁不开眼,她本能地想要逃开,闭上眼却什么也看不见,没头没脑朝铸模跟前跌跌撞撞地跑去。
“喂!郡主,小心呀!”荣涣一眼望见她直向铸模前面扑,吓得魂飞魄散。
楚晴听见了荣涣的呼喊,浑身一颤,一个不慎往前便倒。谁知,有人竟飞扑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身躯,两人骨碌骨碌连续“滚地堂”,一圈,两圈……她脑子里天旋地转的,也不知究竟滚了多久,才得停下。
惊魂未定的楚晴,试图睁开眼睛,可一时半会儿还无法马上睁开。她想看看那个和她一起在地上翻滚的男人,她以为是荣涣,不,不对呀,荣涣的块头好像要小一点点才是,难不成……
“哇呀!死变态,不准碰我,姐现在是有夫之妇,哪能让你十八摸?”她拼命挣脱了他。
“我就知道好心没好报。”
荣渊掏出汗巾擦了一把汗水,冷冷地撂下一句话,背转过身朝作坊外面走,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来望向楚晴。
“忘记恭喜郡主了,祝郡主你和庄小王爷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喂!姓铁的,你给我站住!”楚晴见他快步离开,竟不由自主地追了过去,他走去的地方,好像是官冶的事务房。
可谁知才追到半路,荣渊忽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完全没有任何预兆。楚晴吓了一大跳,赶紧冲上前蹲下身去看,天,她没看错吧!这家伙竟然晕了!
“我靠!壮得像头牛的人也会患那什么美尔氏综合症吗?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她本想去喊人来抬一抬这只死猪,却忽然记起刚来这儿时,庄仰哲就说过,在炼铁的时候,作坊里任何一个工人都不能离岗,否则要出事。虽然荣渊变态。虽然荣渊可恶,但他总还是个人吧!就算不是人是头猪,那也是活生生一条命,要她眼看着一大活人晕倒在地没人管,她还真有点不忍心。
tnnd,算姐倒霉,就扛一回死猪,怎么说救人一命也胜造七级浮屠……她咬咬牙,拼出浑身的力气,硬是把个牛高马大的荣渊像背死猪一样背了起来。
她不知道,她为何会以女子的身躯去背负一个大男人,但荣渊抱住她在地上翻滚之际,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竟带着她一同共鸣,实在太奇怪了!而此刻,她只想赶紧送他到事务房,让他先躺下,再煎碗可以治内伤的药给他吃。
终于到达事务房,楚晴把荣渊放到里间的榻上,坐在旁边深深吸下一口大气。
这家伙好沉啊!自己在路上背着他那会儿,怎么一点也没注意到?她扯下系在腰间那条早已湿透的手绢擦汗,耳边仿佛都能听见汗水蒸发后留在皮肤上的盐粒磨出的碴碴声。在炼铁坊里呆了那么久,还能背头死猪走那样长的一段路,她简直可以由衷地佩服自己力大无穷,换成别人,只怕早就虚脱得想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