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妈妈,你冷静点儿,事情没那么严重。”没见识过泼妇骂街的张老师半晌才回过神来,语气柔柔地打断妇人的咒骂。
蔡晓芬这才讪讪地住了嘴,挪开门口道,“老师快请进。”
然后看向愣在一边的刘双双,又是一记推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给老师倒碗水?”
班主任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和双双聊两句就走。”
说着拉住刘双双的手循循道,“双双啊,你现在还小,主要任务是学习,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家庭条件——”她环顾了一眼屋子后继续道,“读书唯一能改变你命运的道路,老师不希望你走岔路。”
“这两天调整一下心情,和你母亲好好沟通,放起假老师等你来上课。”
她说了许多,刘双双连个眉头都没动,蔡晓芬在一旁干瞪眼,张老师十分理解地笑道,“没事儿,让她自己冷静冷静也好。”
说完,拍拍刘双双的肩膀,又看向蔡晓芬,“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您。”
蔡晓芬挪着肥胖的身体把老师送出巷口,刘双双坐在写字台前对着金灿灿的小猪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时间不知不觉滑到12点,蔡晓芬回来煮了两把挂面,就着方便面调料草草吃了几口,就换上衣服上班去了。期间,没有看刘双双一眼,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更没有像往常一样嘱咐她插好门。
饭盘上用过的一只碗,一双筷形单影只,刘双双扯了扯唇,回过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抱起她的小猪存钱罐。
“铛铛铛~铛~今天是双双小猪的六岁生日,爸爸送你一个小金猪。”
“这是爸爸给你的零花钱,藏好了,不能让你妈妈看见。”
“爸爸要出远门了,双双要听妈妈的话,乖乖长大,等爸爸回来。”
“爸爸,我不想等了,我想去找你呜……”
委屈压抑的哭声回荡在狭小昏暗的房子里,幽森可怖,又分外凄凉。
刘双双出门,路过一家小卖铺,把存钱罐的钱全部换成纸币,然后走进一家药店,十分镇定地对店员道,“你好,我想买一盒安眠药。”
店员很有职业操守的提醒她,“小姑娘,安眠药可不是随便买的。”
“我上高三,最近压力大,晚上睡不着觉。”刘双双眼也不眨地撒谎,说得自己都信了。
店员也信了,又或者是因为见过太多嗑|药的高三党,不疑有他道,“那也只能给你半盒。”
如此辗转了四五家药店,在花光身上大半的钱之后,刘双双凑到了五半盒44粒安眠药。至于会出现零头,是因为一家店的店员特别较真,只肯卖给她4粒。
然后她平静地回家,喝药,上床,几乎是抱着解脱的心情闭上了眼,不过唯一遗憾的是,爸爸送她的礼物、攒了这么多年不舍得花掉的钱,最后居然用来做了这个,不可谓不讽刺,不过爸爸一定不会怪她的。还有妈妈,你的女儿再也不会给你丢脸了,刘双双蹭了蹭有些发霉的枕头,畅快地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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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双双回想完过去,分针已经转了大半圈。
屋外的天色愈发昏暗,屋里也影影绰绰的更显寒酸逼仄,可是回忆里最后那股羞愤欲死的绝望却不翼而飞了,好像压在心口的大石突然间被人搬开,过往所有说不清、道不明、解不开的心结豁然开朗,所有因为贫穷而产生的自卑、压抑、沉郁都一扫而光,轻松的感觉自心底、由内而外地流向四肢百骸,舒服的让人想呻|吟几声。
如果这就是生死之间的顿悟,刘双双觉得自己“死”得有些晚了,简直错过了一个亿!
自我打趣了一番,她开始解决寻死不成的遗留问题。
药盒子已经毁尸灭迹,剩下的就是存钱罐了。
只见她十分怅然地摸了摸身体被她掏空的小金猪,眼珠子一转,到外面捡了一袋子石子回来塞进它肚子里,然后亲亲它的鼻子当做赔礼,最后郑重允诺道,“给我一个礼拜,我保证让你重新做回一只肚满肠肥的猪。”
暂时打发了小金猪之后,刘双双计划着时间削了两个土豆,然后提水扫地,擦桌洗碗……
半个小时过去,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她欣慰地叹口气,能不能哄妈妈开心,就看你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