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大概就是在这之后吧,某一天起姜韫的身体突然出现病痛,精神也越来越不好。
就像是玩笑般的命运,他患上了这个时代特有的慢性且恶性的疾病,开始近乎两年漫长而饱受病魔折磨的日子。
天灾人祸啊,天灾总是无法预估和抗衡的,生老病死自有其规律所在。
甘草明白一切道理,但他潜意识里不愿接受。
那时他偶尔会想,他的主人一生无任何行差踏错,为何年纪轻轻却要遭遇这样的磋磨?
疾病来势汹汹,姜韫却对此很乐观,甚至还能安慰低落的甘草。
“其实我还是很开心的。”
甘草问他在高兴什么,姜韫不答,只是用一种温柔包容的视线看着他。
该如何对你说,我的少年,我为你心间泛起的波澜而由衷高兴。
5.
姜韫虚弱地躺在床上,病魔已经让他瘦骨嶙峋,病容苍白嘴唇干裂,身上再也没有昔日的意气风发。
但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清澈温暖,在那里面甘草看不到任何对于死亡的恐惧,而是十年如一日的宁静。
刚刚喂进去的药已经全数被吐出来,高烧导致的滚烫让姜韫全身通红,额头上搭着的降温毛巾也已经变温乎了。
甘草轻手轻脚帮他换了毛巾,转身时被一根细瘦的小指轻轻勾住他的手指。
“别走,别走……”姜韫轻喘着气,声音沙哑轻柔,祈求着,哀求着,“你抱抱我……你抱抱我……”
甘草俯身,紧紧抱住他。
这时姜韫像是要把他勒进身体里一样,力道大的惊人,完全不像是久病之人的孱弱。
甘草没有任何举动,此时的姜韫轻的像一跟稻草,他可以轻易掀开他。但甘草没有,他只是沉默地放纵。
姜韫抓着他如同抓着最后的浮木。
“我走了,你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他的声音尖锐嘶哑,仿佛寒蝉悲泣,“你跟我走吧,我带你走……”
随后他又摇头,“不,不,是我糊涂了,你……”
“好。”甘草打断了他。
姜韫一怔,不可置信反问:“你说什么?”
甘草平静说:“你带我走。”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带我走。”
“你答应我的。”
室内陷入死一样的沉寂。良久,姜韫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甘草觉得自己的系统肯定因为过热导致紊乱,使得自己眼花了,不然怎么在这双漆黑眼眸中看见了浮在水中的星星?
他听见他熟悉的低柔软声轻如呢喃:“我舍不得你。”
“我爱你啊——”
这是爱吗?因为爱,所以他想带我走?
那我呢?我想跟他走,这也是爱吗?
甘草心中那蒙上的纱隐隐约约要揭开了。
6.
最后一天,姜韫突然有了些许精神。他挣扎着起来,坐到了窗台边的躺椅上。
这天天气正好,万里无云,艳阳高照,院里的花草懒懒伸腰,舒展青翠欲滴的叶片,接受阳光的馈赠,园里尽显生机盎然之景。
甘草为他端来了茶水,姜韫没喝,像素日一样拉着他要抱他在怀里。甘草犹豫了一下,姜韫却不高兴了,他咕囔起来,似在撒娇:“你试一试嘛。”甘草拿他向来没法子,只好轻轻蹭上去坐在他腿间,小腿还使着力,好随时站起来。
姜韫抱着自己的少年,在暖煦阳光的照射下昏昏欲睡。
一切静谧美好如同昨日。
就在这安详的氛围里,甘草听见那低沉温柔的声音一点点慢慢交代:“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你别担心……杜诚虽然对你有觊觎之心,但我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他的实验成果……”
“不过杜诚那老家伙不会放过你,说不定这时候还在家里乐呢。等我死了他肯定迫不及待对你下手,最好的时间就是我的葬礼。
所以你别回来,我死后立刻就走,躲起来,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你的地方,谁找你都不要理会,说什么都不要紧……别人说别人的,他们又不会真心疼你……”
甘草将整个人窝进姜韫怀里,埋首在他的肩窝,越发沉默。
“我很自私,可我不后悔。”
“甘草,你再等等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