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孙女)知道了,祖母您歇息一下,别忙着说话了。”一众孙辈儿个个儿满脸哀伤。太皇太后是个好祖母,虽然也有偏爱,但对于自己的孙子孙女们她都是尽己所能的照顾着,关心着。谁有个大事小情儿,老祖母总是挂在心上的。
“再不说,哀家也就没有机会说啦。”太皇太后长出一口气:“哀家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也就可以闭眼了…”太皇太后一边说着,倚靠着绣枕的身体便开始往下滑落,“我看见你们祖父了,夫君,你是来接我吗……”太皇太后小声叨咕着,便渐渐合上了眼帘,没了声息。
“祖母!”“母后!”太皇太后还是在众人的呼唤声中离开了,走的极为安详。
元佑八年,太皇太后高氏病逝,终年62岁。谥号宣仁圣烈皇太后,与英宗同葬永厚陵。
太皇太后的丧礼办的非常隆重。赵煦总归是感念太皇太后当年在重重危机之下,力保自己登基的恩德。虽然后来因政见不同,多有矛盾,但太皇太后总归是个好祖母。这一点在见到前来吊唁的赵颢、赵頵两位王叔之后,感觉尤为强烈。当年若非祖母力保,坐上这皇位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两位之一了。若是如此,自己这个曾经被议过储的侄子恐怕是不得善终。
都说天家无父子,但祖母的恩情确是货真价实的。想到这里,赵煦的哀伤不由的又真实了几分。
赵佖则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整个儿丧礼期间,悲痛哀伤之情溢于言表。那种深重的沉默,有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赵佶曾多次入王府专程去安慰这个九哥。就怕他哀伤过度,伤了身体。
太皇太后过世后,赵煦亲政。他果然如太皇太后所料,下令绍述并实施元丰新法,罢旧党宰相范纯仁、吕大防等。召回贬谪在外的章惇、曾布等新党。启用章惇为相,主持新法施行。
而本应一同被贬的旧党官员苏轼、苏辙,则因为苏轼回朝后,一直埋头教书育人,不理朝政而幸免于难。苏辙疯狂擦汗中:‘唉呀妈呀,还好我哥这几年没惹事儿,要不连我都得受牵连呐。感谢那什么跟我哥写信的谦谦君子呀。我苏辙以后早晚两炷香供着你都行啊。’赵佖:‘你可省省吧,我还活着呢。’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仍旧得继续生活下去。
章惇终于回京了,经历人生起伏,官场争斗,又于困境中蜕变的章惇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舞台。一回京就拜相,可谓苦尽甘来,时来运转。
按理来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以章相的为人,这第一把火肯定是要烧尽旧党,赶尽杀绝。可出人意料的是,章惇竟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默默的梳理修改着新法法案,还时不时的与旧法进行对比。连赵煦都有些着急,‘章相不是新法的铁杆支持者吗?朕都给他推行新法的权利了,怎么还不行动起来?’
第24章 宰相章惇
章惇最近很头疼,很发愁,说起来别人都不信。您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做官做到您这个份儿上,别人做梦都得笑醒啦。您老人家还有啥愁的。
但章惇确实很烦。在汝州之时,苏轼的那封信,让他茅塞顿开,那个提出基层调查的小友儿,点醒了他。正是因为想明白了变法利弊,也看到了施行旧法和新法对于百姓,对于各个阶层、各个行业的人都会产生怎样的影响,章惇才犹豫,才踌躇不前。
分析过后,便得知这新法确实在一些方面是进步的,有效的,从长远看,也是能改善百姓生活,让大宋更加兴盛的。但不可否认,也是存在一些弊端的。就是有益的法令,也总是会让一部分人,一部分阶层的利益受损,无法兼顾所有人的利益。所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便是此意吧。
章惇很烦,但是也只能憋闷着无处去说。跟谁说?跟官家?拉倒吧,宰相不想做了吧。跟同僚?拉倒吧,指不定人家就等着抓你小辫子呢。跟家人?拉倒吧,人家根本听不明白。
唉,众人皆醉我独醒。这让我跟谁去倾诉烦恼,又有谁能给我出个主意?哎?也不是啊,有人懂啊,子瞻(苏轼字子瞻)那个叫什么‘谦谦君子’的小友儿肯定懂啊。章惇一拍脑袋,猛地起身,大步走出值房。
从一堆公文中堪堪抬头的大小官吏们,只看到了宰相大人飘飞的衣摆和如风般远去的背影。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继续埋头在公文的海洋里。宰相大人可以翘班,我们不行啊,还是继续干活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