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猫懒洋洋地起来,扭了扭身子,轻盈一跃,窜入假山丛中,消失在郑骥归眼中。
郑骥归并不在意一只畜生是怎么想的,继续约上屋檐跟踪有意隐瞒此事的孙迟羽。
可偏偏就是那么一只不起眼的畜生,在假山中钻进了一两个成人拳头大的洞,片刻之后出现在后园金鳞池的下方。金鳞池的鱼腥味有些重,那猫扭头用爪子去拍鱼,才溅起一阵水花,便被一双素手抱起。
那人托着猫的腋下,毛绒绒肉乎乎的质感让那人捏了一下。猫反身给了一肉掌作为惩戒,那人却笑了。
“会知大师所言甚是,小子应当潜心修习才是。”那人同和尚告别,却不是往庙前头走,竟是往后山的深林去。
那人边走边道:“那个变数来了?”
猫咪了一声。
那人似是惊讶道:“竟然有两个变数?”猫摇了摇头,那人转而脸色变得阴沉难看,冷笑一声道:“管他怎么来的,全去了便是。打搅本尊看戏,他们倒是好大的胆子!”
不多时,那人的视野里便被绿色盛满,低矮的灌木似是要勾住他的衣服,却被断了手足——这人竟是斩了所有阻碍他前进的草木。
对草木如此,对人又是如何?
猫突然想起方才和尚离开之时满身的汗将僧袍染成深色,整个人同涂了一层面粉一样。
猫尾巴上的毛炸起来,被那人掐了一把后不情不愿地平复下去,没法子,猫只能在心里不断给自己做建设——它不过是一只被强行开了灵智的动物,只要做好它身为工具的工作,还有什么需要它操心的呢?
目的地将近,远远地,猫瞧见林子中间一片空地上躺了一个人,阳光落下来,为那人俊逸的脸庞镀上一层金漆。抱着猫的人走近,遮住了阳光,昏迷的人不适地皱了眉,唔了一声,却没醒。
这时,另一侧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那人似是质疑,似是惊讶,总之猫是从抱着它的人手中跳了下去。
他为什么松开?猫想。
难道是这说话的人?
猫抬头看过来的人,那人皱了眉头诘问道:“周食昃怎么会在这儿?”
“你……真的是司池?”
第二十章
郑骥归想不到孙迟羽约的会是司池,甚至还有昏迷不醒的周食昃。
他站在树杈中央,接着阴影隐蔽自己,环视一圈,只发现这里是树林中比较平坦的一块地方罢了,并未有任何特殊之处。
而空地中央的人,包括昏迷的周食昃在内,都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聚在这个地方——司池身为安王妃,每日应酬不说,司府是不会让他一个嫁了人的出来乱晃的;孙迟羽这时候应当去流叶山庄查账并稳定南边的事情;周食昃则应该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还有那只猫……
郑骥归对上那只猫灰色的眼睛,猫似乎发现了他,冲他做了个喵的口型。
郑骥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这只猫能做出类似于调|戏的动作。
果然猫也有古怪。
至于他自身……他选择性忽略了今天的早朝。
这些日子早朝已经名存实亡,皇帝接连三日告病请假,朝中有些不稳,郑骥归已经派人在皇宫中打探,而周衣宵也试着将自己母亲接出来。
而下面恰好扔了一个天雷:“侯军师难道会不知道老皇帝已经撑不住了吗?”
郑骥归心中震惊,脚尖偏了下,下方正要说话的孙迟羽也顿了一下。郑骥归稳住身形,听见孙迟羽继续道:“我为何要知道?”
司池眯起他那双桃花眼,忽然笑道:“难不成是为了维护那小崽子可怜的世界观?先前周小崽子的事情让你警惕到这个地步?至于吗?宿——主——”
司池特意拉长了最后两个字,挑起嘴角看对面的孙迟羽气得浑身发抖、面色惨白。
郑骥归忽得想到先前周衣宵的确是有一段时间分外消沉,连晚上都要找人彻夜长谈,从不让身边缺了人,就像是……
就像是在寻找存在感,确认自己是存在的,自己身边的人是存在的。
“你是谁?!”孙迟羽这句话可以说很严厉了,只是吼出去的余音撞在软绵绵的落叶堆里被吞得一干二净,并未传到外头去,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里面对这样一个恶魔。
恶魔,孙迟羽教给郑骥归的一个词汇,那种比十恶不赦还要恐怖的人。现在的司池给郑骥归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只要盯着司池的眼睛,就会觉得恶心冰凉的感觉爬上脊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