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在窗前转头重新看向他,银月的清辉照亮了她的半张脸,剩下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无法看透。
“我们当然有自己的利益考量,”她承认道,“但那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我们和他的交易与你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而且这个女人言语间总是暗示苏安和他们早已成为一个阵营,让林远格外感到不舒服。
“你只要明白,在这件事上,你与我们合作,他还能有一线生机;你不与我们合作,就只能眼看着他永远沉入黑暗的深渊——”劳拉轻声说着,每句话都像一把尖刀正中要害。她从窗边往门外走去,经过他身边时停留耳语,“——还是说,一年过去,你早就当他已经死了呢?”
说完这句话,她便继续往外走去,没有再看他。她知道他不可能拒绝。
在她快要走到门口时,他果然开口了:“我要怎么做?”
“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劳拉说,“你只需要敲开伯爵家的大门,拖住一小会,接下去的事自然有人会办。”
“为什么是我?如果只是敲开大门这种事。”
这孩子是真不好糊弄。劳拉想着,但依然拿出十二分合作诚意解释道:“因为伯爵能看透人心。你和我们不同,你的目的单纯,手里只拿过画笔,善良并且无力,伯爵想必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美味……所以具体安排我就不告诉你了,免得被伯爵一眼看穿。好了,可以出发了吗?去往遗忘山谷的路不好走,到那儿得午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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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车子离开了水泥路面,从一个相当不起眼的缺口开上了一条石子路。在弯弯绕绕的颠簸山路上前行,不久后前后左右便都只剩下月夜下重叠的山峦剪影。这是一条相当狭窄的单行道,稍有不慎车子便会直接翻到峡谷中。
此时分明已经入春,车灯闪过路的两边却毫无绿意,只有一丛丛光秃秃的扭曲荆棘。
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个如此隐蔽的遗忘山谷的呢?林远不禁疑惑。
因为路难走且是夜行,车子开得极慢。手机在他上车时便被以“伯爵对电子设备十分戒备”的糟糕借口强行收走了,林远不知道时间,只觉得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那么久,全靠着马上就能重新见到苏安的念头,才强撑着没有被车子颠簸得昏睡过去。
就在月亮几乎升到头顶时,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林远迫不及待地下车,发现自己正站在峡谷底端,高耸的山峰如同巨人在黑暗中俯视着他。车灯照出一条不甚宽阔的河水在布满鹅卵石的河床上奔涌而过。
“继续沿着河边走过去,就是遗忘山谷。进谷后一直往里,最豪华的那个庄园就是斯特劳府邸了,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劳拉把一支昏暗的手电筒递到他手里,指向上游远处谷口的一点灯光,“我们不能再靠近了,会被伯爵察觉到的。如果遇到别的吸血鬼,最好别跟他们说话。祝你好运。”
林远没有再往后看一眼,便踩着河边的鹅卵石,坚定地走入黑暗中,朝着那一点灯光走了过去。
自从林远得到那颗纯银子弹之后,他便打开The Sims把遗忘山谷的地形与其中不多的几户吸血鬼NPC的家研究了个遍,所以直接进到山谷中,他十分驾轻就熟地就找到了斯特劳府邸的方向,并且找了一条尽量绕开其他吸血鬼家门口的路线,在不发出明显脚步声的情况下尽量快地前进着。
谷中错落的房屋与街道广场看起来与外界殊无二致,只是空气格外阴冷潮湿,昏黄的路灯静静地照着干净的石砖路面,稀薄的雾气在半人高的地方静静飘荡,当林远走过时甚至能看见自己搅动起一小股旋涡。
整座山谷安静得如同死去一般,只有停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的鸦群,偶尔被他的经过所惊扰,扇动翅膀扑棱棱地四散飞去。
穿过一片墓园,林远终于站在了弗拉德劳斯斯特劳伯爵的庄园门口。
仰望着和游戏中一模一样的铁质镂花大拱门和石墙上雕着蝙蝠翅膀的狰狞石兽,林远心中感到十分震慑。在游戏里的俯视视角里看不觉得有什么,只有真正身处其中时,才能体会到庄园真正的宏伟,以及紧闭的前门透露出的那一丝丝不属于人类的危险气息。
但他必须继续前进。
林远把手伸进大衣的外套,握紧了那把装着纯银子弹的□□,定了定神,穿过庄园大门与前门之间的宽阔广场,走上前廊台阶,站在了那扇厚重的黑色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