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茗瞟了眼画纸上的东西,摇摇头:“哪里轮得到我吃苦头?在老爷子眼里,我的设计就是一堆侮辱审美的废纸。想做他的学生,我至少还得练上十年。”
裴庸想起从前,外祖父每每用拐杖戳在他的画布上,皱紧了眉粗声道:“垃圾!简直是瞎子才能抹出来的垃圾!烧了去!”他不由得苦笑道:“这种事,我倒是能明白几分。”
听他这么说,裴茗抬起头看他,笑了笑。
裴庸正打算告别,裴茗先出了声:“你这就要走了?”
裴庸才想到:“现在有些晚了,你一会儿一个人回学校恐怕不大安全。没关系,我回去也没事,你尽管画吧,练完了,我送你回去。”
裴茗看了看窗外,道:“倒不是怕黑。只是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对着这没表情的假脸,还是有那么点不自在的。”
裴庸站到她身后,顶着人头模型看了十几秒:“的确有点悚然。”逗得裴茗咳嗽了两声。
裴庸坐到一边,拿起收了易晴二十页中篇小说的那本月刊,一边浏览目录,问道:“你每天都是这个时候练习吗?”
“周二跟周四下午满课,别的时候不出意外,应该都在这里。”
“我应该会在这里做一段时间,那以后这个时候,我就在这里陪你好了。”
裴茗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说:“还真是标准的交际花风范。”
裴庸道:“虽然我的承诺有时候显得不够慎重,至今还没有食言过。裴茗小姐,包括你在内,也还没有几个人得到过我这种程度的示好,你可以放心,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爱才之心。”
裴茗歪歪头,道:“那,谢谢了。”
距离裴茗宿舍楼十几米的地方,裴庸停住道:“就到这里吧。”
裴茗疑惑地看他。
“一个真正的绅士,应该充分考虑女士的心情,送到这里刚好,不是吗?”
裴茗发现,今天她跟裴庸说话,的确格外舒服:“裴庸,你这人,生来就这么善良妥帖吗?”
“倒也不是,只是自我出生,这个世界就告诉我拿总比给快乐,得到却比付出艰难。我为人如此,不是善良,而是生来缺爱,又恰巧肯比别人坦然些。”
裴茗看着裴庸的背影,心里道:“像你这样的人,难怪那么多人喜欢。”
她掏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那边马上接通了,她用力眨了眨眼,控制自己温和道:“是期明吗,好久不见。”
那边人听她语气尚好,立刻说起什么旧情难忘的甜蜜话来,裴茗百无聊赖地扣着路灯杆子听了几分钟,对方得不到她的回应,语气弱下来:“茗茗,你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吗?”
裴茗的语气冷下来:“郑大公子恐怕误会了,上次见面时,我讲咱们是和平分手,只是为了给彼此留点体面,不代表我真的认同你所谓的苦衷,从前的情分,还是不要再提了。”
“茗茗……”
“嘶——”不妨间手指被刺了一下,裴茗用拇指揉着被刺痛的指尖,道:“你当然忘不了我,在你心里,我还是有些用处的,分手分得早了,难免是心心念念觉得可惜。郑大公子,人会蠢一时,不会蠢一辈子,我现在不喜欢你,你骗不了我了。”
“茗茗你不能这……”
“叫我裴茗,我跟你没这么亲近。”
“最后一次,茗茗,真的是最后一次,”那人终于说出来意,“我现在需要四百万周转,你借了我,半个月之内我一定还。”
“四百万,呵,四百万够填你这次的窟窿吗?恐怕是先说个四百万开开胃,转头又要一千万吧。”
要是换了平时,郑期明一定忍不了裴茗对他这样的态度,但此时有求于人,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茗茗,我知道你最近拿到了裴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这件事你一定能帮我的,对吗?”
“郑大公子倒是打听得清楚,我这点股份到手还没几天呢,就惦记上了?你跟你那几个相好的在一块儿的时候,酒帐还是我结的。我裴茗从小到大,连父母都没跟人分享过,你敢让我分享男人?郑期明,只怪我当初没给你来上一巴掌,竟然让你觉得我脾气好得没底了是吧?这人模人样了才几天,你怎么还能开得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