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年听见动静,赶紧端着盐水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一撩开隔帘,就见那两个歪在一起,大腿拧着大腿,胳膊压着胳膊,瞧姿势,还像是姜小少爷用的强,旁边儿地上还倒着一只茶壶。余锦年想起这位姜小少爷曾经的风流韵事来,猛然记起他也是个色中老手,再瞧那男人,虽然已经吐脱了形,又胡子拉碴的,但依稀也能看出长得不错。
这姜小色鬼可是连季鸿都能调戏的主儿,这深更半夜地领来一个长相不俗的男人……余锦年的眼色顿时就变了,看着他俩像看什么稀罕景儿,最后实在没忍住,试探地问道:“他这样,莫不是你强喂他吃了什么助兴药罢?”
“没有!”姜秉仁又恼又羞,自己也算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东家女西家娘、连地头上的母狗都害怕他,想他辣手摧花纵横县城,还没怂过谁,竟头回在余锦年面前无地自容,觉得脸都没地儿搁了,硬着舌头解释道,“谁稀罕喂他吃药了!”
“嗯嗯嗯。”余锦年应付式的点头,蹲在地上给人把脉。
姜秉仁见他似乎根本不信自己的话,便慢慢闭上了嘴,狠狠抿了一下,憋屈地坐在一旁,正要灌两口茶水散散火,突然想起来茶壶已经被他打翻在地上了,这会儿更是委屈了,只能用力踢了下桌腿。可桌子又不会疼,到最后疼的还是姜小少爷自个儿。
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是滑脉。
舌黄腻,口中臭甚。
余锦年把着脉,低声问男人话,姜秉仁犹自愤愤不平地念叨:“好心做了驴肝肺,他装神弄鬼地吓唬我,我管他饭吃,给他床睡,难得做了好人,你们一个个儿却这样说我。他吃了我那么多东西,简直是猪精转世!他再吃下去,我们春风得意楼都要关门大吉了!”
他回头去看余锦年,道:“你评评理,他,晚上吃了我们春风得意楼大厨亲做的六个菜!六个!结果听人说西城外有庙会,刚放下筷子就又要去庙会上吃食果子,生的熟的塞了一肚子,我说了他两句,他就吐了我一身!要不是旁边有卖新桶的,他要被人家嫌弃打死。”
余锦年点点头:“确实该吐。”
“啊?!”姜秉仁瞪眼,“你与他好,还是与我好?你怎么向着他说话!”
他谁也不跟好,当然是和自家阿鸿好,余锦年起身,摇摇头:“唉。行了,带回去好生养着罢,多陪着他出去走走,赏赏景,采采梅……”
姜秉仁见他叹息,又听他说得这般凄凉,好似人快死前的那套说辞,登时害怕了,便暂时放下了气恼,有些紧张惶恐地攥着余锦年的小臂,连珠炮弹地问道:“他是什么恶病不成?真的没救了?还……还有几天活头……”
余锦年眨了眨眼,觉得他这样担心人的模样还挺有意思的,便绷住了脸,做沉默无言状。地上那男人也配合得紧,抱着溺桶又干呕了两回,脸色惨白如纸,仿佛下一刻就要绝气了。
姜秉仁见他这模样,心中更是笃定,眼圈都红了,吸着鼻子交代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那天在童子巷,他装神弄鬼骗我回了酒楼,结果赖在我房里不走,还吃得那样多,我一生气,就在他茶里泡了点旃那叶……那老番僧说吃不死人的,至多会让人肚痛跑稀。我就想逼他走的,真的没想到是这样……”
旃那叶就是番泻叶,味苦寒,有小毒,非本土作物,是番外传来的,主要是用来泻热通便。这小毒也不如何剧烈,余锦年前世时多得是姑娘们为了保持体形,泡来做泻茶喝,无病无痛去喝它自然是伤身体的,但也不至于叫人立地成仙。
余锦年本想捉弄捉弄姜秉仁,结果却听到他老实交代出这些话,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而那男人更是听傻了,没想到有这种事,半张着嘴呆望着姜秉仁。
“我错了!”姜秉仁半蹲着,扑在石星身上,抬手蹭了蹭眼睛,娇生惯养的娃娃脸都拧出了一团包子褶,他诚心诚意地道,“是我作的孽,事已至此,我一定好好待你。石星,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者有没有什么家眷,我定会好好养着她们……”
余锦年觉得玩过火了,刚要解释,却觉小腿肚子被人拽了一把,他低头去看,原是这叫石星的男人在做鬼,那人挤眉弄眼一阵,很快栽倒在地,夸张地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