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千山处有万水_作者:雁归亭(76)

  师尊曾给过他两个果子,名唤仙珠。他来之前便吞了一颗,将果子里包裹着的仙力强行压入丹田,供这副残破的身子运转灵力之用,撑不了不久,但应付这一场足以。

  胜败由天,即使败数太大,也不容许这里的人退怯。

  樊音一路御剑一路看着沿路的景色,也许景由心生说的是有理的,什么样的心情能看到的便是什么样的情景。在樊音眼里这一路的景颜色再艳,姿态再娇柔,都难掩盖一种蒙在表面的灰暗。这种灰暗不像白玉上的斑点,可以一句瑕不掩瑜便完美揭过。它像是最好的水墨中突兀的一笔,将美好瞬间拖拉进入灰暗。但这些景依旧在灰暗的表面下闪着原本美好的光,不屈不挠。

  “扣扣。”樊音快速整理自己满面的风尘,恭敬地站立在门口,一手放在门扉轻轻地扣了两下,便垂下。

  门无声地开了。“进来。”

  樊音:“是,师尊。”

  屋内唯一的案几上,摆着两杯茶水,一侧,端坐着一青袍男子,那男子抬眸静静地看着樊音一步步走来,嘴角渐渐泛起一抹微扬着的水花。

  他的视线一如既往的温和,里面带着三分的慈爱,就像是看一个自己十分满意却又很久未见的晚辈。“回来了?”他这样问着,带着三分的和。

  “师尊。”樊音带着点哽咽:“我回来了。”

  “坐吧。”青袍男子指着对面的空座。

  樊音看着男子,心里除了孺慕之情外逐渐涌起一股愧疚,那点愧疚愈演愈烈,很快便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胸口,愧疚之余,樊音觉得,他是个罪人。

  他跪下,膝盖骨重重地磕在地上。低着头,开口道:“弟子,是来请罪的。”

  青袍男子面上温和的神情不变,一手成掌隔空将樊音托起,看着樊音低垂着的模样,摇了摇头,这才道:“你何错之有?”

  “是弟子识人不清,自不量力,一手造成今日局面,却没一人抗下这份罪孽的本事。”樊音抬头,一字一字地说着。

  青袍男子也就是圭林宗掌门听他把话说完,这才又指着空座:“为师都知道,坐吧。”

  “师尊。”樊音觉得自己再没有什么脸面面对师尊,可师尊待他却如过去千万个日子一样。

  “你看这茶叶,浮浮沉沉。”掌门指着那茶水,示意樊音看着那茶叶。他一手握着茶杯,轻轻地摇晃,杯盏里的茶水随着摇晃逐渐泛起一圈圈的涟漪,那涟漪越来越大,带动着茶叶的浮沉更加频繁。

  “你,我,以及所有人,都只能是这汤里的茶叶,浮也好,沉也罢,说的丧气些,都刻在命里。音儿,你跟着为师多年,是为师看着长大的,还记得你踏入这屋子第一天,为师说的是什么吗?”掌门放下手里的杯子,他的手虽不再捏着茶杯晃荡,但是茶水里的翻涌不停。

  “师尊说,固执。”樊音的视线仍在浮沉的茶叶上。

  掌门轻笑出声:“你那时候可不服气,可为师知道没说错你。”

  “这涟漪的泛起固然有你的原因,可说到底,它本就会泛起,早点晚点的事情。”掌门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山峦,到他这种境界,耳听千里不是问题,山门口刀枪术法比拼,声嘶力竭拼命的声音一一入耳。

  “你身子毁的七七八八,后山的泉有缓解疼痛舒缓经脉的作用,你去那呆着。”掌门看到他面色苍白,额头还挂着不少的细汗。只一眼,他就知道这人体内灵力紊乱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师尊。”樊音看着掌门,视线里露着坚定:“弟子这次来,是不想做躲在背后的缩头龟。”

  掌门盯着樊音看了很久,沉默里的交锋最后以掌门退后一步而告终。男子轻叹口气:“固执。”

  樊音知道师尊既然这么说便是同意了他与门派共存亡的决定,难得的,他面上一改之前的郁郁,明亮了一刻。“师尊说的是。”

  “护山大阵坚持不了多久,你跟在我身后。”掌门既然同意了樊音的请求,但也尽量最大限度的保护好自己这个徒弟。他不是不知道门派里的明争暗斗有多激烈,就连他自己的大徒弟都容不下这孩子,别说那些本就对他这掌门都有所不服的长老了。

  这孩子固执,死脑经。虽然神经不敏感但是容易钻牛角尖。众人口中的风言风语很容易便能摧垮他本就脆弱的堡垒。错不在他,至多他只是因着恻隐添了一把火,却不该被那些人视作缔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