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风夙感觉到樊音的异样连忙将人搂在了怀里,让他靠着自己。搭在樊音额间的右手感受到那处传递来的灼热温度,风夙焦急得看着怀里的人浑身散发着不寻常的热度,红彤彤的面庞堪比煮熟的龙虾。
那人的嘴半张着,急促的呼吸从那里传来。风夙看着他痛苦拧起的眉头,按着他不安分乱扑腾的手脚,他不是医师,没办法解决这个场面,但他早就知道了,这场发热不过是很早前的入誓带来的后果的前兆,医师来了也救不了。
风夙无力地靠着床沿,他只能徒劳得将人抱紧,尽量让身子散发着冰凉的气息,一遍遍的用自己的冰凉的温度让这人灼热的体温降下来。他的唇轻轻落在樊音额间,带着虔诚的味道,在那里留下痕迹,又像个自知自己是个蒙羞的人一样,匆忙从樊音的额间移开自己的唇,他就怕,自己身上一切的污浊会让怀里的人觉得难受。
“樊音,醒醒。”“樊音……”他用着不大不小的调子喊着怀里的人,他希望自己心底对着上苍一遍遍念叨着的后悔之词可以得到上苍的垂怜,让怀里那人能完完好好的,能让他们有着日后数不清的岁月。
也许上苍是真的有好生之德。在风夙处在奔溃边缘的时候,樊音醒了。那双眸子带着痛苦渐渐睁开,湿润的眸色里溢满了疲惫。
风夙宽心地稍稍放了一口气,他不甚明显地勾了嘴角,触及到樊音带着水色的眸子的时候,他压抑不住自己,低下头,深深埋在樊音颈间,带着温度的透明液体从扑朔着的睫毛那流出来,划下脸颊。
“尊主,这人身子太弱,恐怕是抗不过入誓所带来的每月一次的反噬。”
“可之前不是有每天给他喝着缓减反噬作用的药汤吗?”
“断了七日,并做了那等事,前功尽弃。”
风夙想起将这人从圭林宗带回来强迫他做了那事之后,给他主治的医师曾这样说道。只差那么一句,“料理后事,节哀顺变。”
第53章 荒唐
樊音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沸水里,灼热带来的刺痛遍布全身,梦醒了,可是梦里一切的疼痛没有因着梦的离开而消失。那股子热,从皮肉里钻出钻进,搅得身子像沸水上的气泡,不得安生。
他也不是不能忍痛的人,想想修真一途从个毛头娃娃开始走起,全身上下哪里不曾受过伤,磕伤,摔伤,刺伤等等,严重到危及生命半脚踩入地府也是常有的事。但这次的痛让人格外的难熬。
樊音弓着背,蜷着两腿,将全身缩成团,好像这样就能将疼痛减少一分似的。他闭着眼,半张着嘴,但是却没有一点半点痛吟从那处流出来,全都死死地锁在了紧闭着的牙关里。抓着被单的手青筋凸起,像是即将从那薄薄一层皮肤中破出的虬龙。他全身都泛着异样的潮红,不多时整个人就像是水里捞出来的,热汗细密的布了一层。
风夙将人紧紧抱着,一遍遍地催发着体内的魔力让自己成为一个降温物件,他低着头,将自己冰凉的额头抵在樊音烫的像热铁板的额间。“樊音,坚持会。”“樊音。”
在一声声的恳求怀里那人坚持下去的语调里,藏着深深地无力以及不知所措的茫然。入誓的恶果便是这发热,那种热不是寻常的体热,它实际上是最霸道的燃烧,是入誓者强行进入被入誓者的鲜血在被入誓者体内的燃烧。
在一个人完好的体内燃烧鲜血,那是何等的残酷以及耻辱。整副身子由内而外的被这场灼烧无情地告知,自己是个奴,自己的一切都受着别人的操控。
越是难熬时间爬得也是越慢,樊音一度觉得自己被疼痛淹没,在自己身处之地,时间停止,光阴被阻隔,只有疼痛恒长且无消。
“乖,不哭了,音儿可是发誓要成为男子汉的,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樊音还能记得圭林山巅,青袍男子拉起跌在地上抹着眼泪的小孩子,他用袖子抹去了小孩子的银豆豆,用着最轻柔的力道摸着小孩子的后脑勺。
“音儿,要坚强,披荆斩棘一路走下去。”加冠礼的那天,跪在青石板上的男孩子仰着头,面上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和初绽锋芒的锐气,男孩子安静而又坚定的跪着,听着他最敬爱的师尊给他的勉励以及期许。
“音儿,好好地……”又是那天的满目血红,他像个蹒跚孩童,手脚并用的爬向那个人,听他最后的遗言。在那方青色身影轰然坠地时,心口念想上的塔土崩瓦解,被化作最不可收集起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