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是敢开战,朕就让太保你去把他们的防守线再打退二百里地,想趁机来占荣国的便宜,也不看看我是谁,朕有太保,还有太傅,他们有什么?唯一有名的边关大将也早就变成刀下冤魂了,还想吓唬谁呢!你说对不对啊,太保?”
荼沉水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洛苏继位后这么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他又变回了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骄傲小太子,不禁有些失笑。
“是,所以陛下不必担心此事,臣会随时关注他们的动向的。”
李洛苏看着他,想起了那日东宫众臣逼请他继位时候的情景。
明明还应该有一个人在这里才对的,太傅那个大骗子。
“唉,要是太傅也在就好了……”
他趴在桌子上,要是端木药看见他这个样子,肯定是要提醒他注意威仪的,但现在根本没有人再来纠正他的这个问题。
“陛下……是否又与右丞相发生什么龃龉了?”
“他啊,他这人总是什么都想管一管,嘴上天天说着是为了朕好,但根本就不知道朕想要什么,一言不合就跟朕吵架,吵完架就装病不上朝,也不知道是想气我还是气他自己,说好的要辅佐朕当个明君,结果自己却先躲起来了,真是个大骗子。”
虽然是在说着埋怨的话语,但提起端木药时,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确实是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的。
荼沉水看着李洛苏脸上一半消沉一半雀跃的表情,心中曾经的那些不甘像是照到了阳光的种子,再次破土而出。
他起身走到小皇帝的身边,伸手捧起了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
“陛下,其实你可以不用一定依靠右丞相,只依靠臣,也是足够的。”
荼沉水的眼中有一种如深渊一般的堕落感,这让李洛苏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他急忙推开了他。
“太保……你、你这是做什么,朕已经长大了,没有什么人是必须去依靠的,也没有什么是朕做不到的。”
荼沉水抓住他的手,声音有些不稳:“陛下是不是还是觉得有右丞相在就更好?”
“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
李洛苏甩开他,一连退后了好几步,书阁里的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窗外隐约传来经过的御膳采买小吏的声音,打破了书阁里的寂静。
“……我听说右丞相称病告假了,但他最近却天天出入伽蓝坊。”
“伽蓝坊怎么了?那不都是佛寺吗?”
“不信佛的人哪能天天去佛寺啊,伽蓝坊里据说可还有京城第一名伎芙蓉君的别馆在呢……”
荼沉水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夏拒霜的名号,他立时向李洛苏拱手道:“刚才是臣唐突了,还请陛下恕罪,臣有事,就先告退了。”
说完就推开了书阁的大门。
李洛苏回过神来,他刚才好像隐约听见了右丞相、名伎之类的只言片语,想起了以前余凌波跟他说看到过太傅去潇湘坊的事。
难不成……
他心里不自在起来,强烈的好奇心让他也跟了出去。
***
今日阴雨缠绵。
雨水汇聚的溪流从屋檐上的雕花滴水落下,连成一条不断的水精珠线,砸在廊下的水池中激起片片涟漪,锦鲤们逡巡着躲在了枯萎的荷叶底下。
端木药久久地望着窗外的雨雾出神,一动不动的样子仿佛一座塑像。
“知道吗?”夏拒霜轻轻开口。“我已经盯着您看好久了,但您都没有注意到我在看您。”
端木药回过神来,看见夏拒霜在桌子对面托着腮看他,他自嘲地一笑。
“对不起,我走神了。”
夏拒霜伸手从小火炉上的茶釜中舀出一勺水,添进了端木药面前的茶杯里,翻腾的白色茶雾袅袅而上,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衬的对方的面孔看上去都有些模糊。
“您这哪里是走神了,分明是在凝神静思一个人。”
“每次你都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我都要怀疑你是否会读心术了。”
“读心术这种东西啊,说来我也是会一些的,不然如何在风月场上混迹呢。所以您最近每天都来我这里,是不是又跟人大吵了一架?”
端木药喝了一口茶,叹气道:“吵架……其实也还好,总归会有和解的时候,就是其他方面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