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村子里的男人想明白是除夕不能没有灯火,他们想起关于除夕长明灯的传说,灯火灭,则鬼啮人。
想明白了,就不再需要婆娘。
村子里的男人开始掌握灯火大权,只有男人在家的时候才能点灯,女人连生火做饭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男人说要是没有灯油了肯定要烧火,女人把柴火烧完了怎么办?
至此,男人们把村子一分为二,西边给男人们住,东边做成监狱,给女人们住。东边有结实、一丈高的栏杆,女人们没有刀、没有火种,就出不来,东边能用的东西都给男人拿走了,所有的院子拆成独门独户。
西边也是,因为男人们也怕自己的灯被偷走。
“这一关就是三年,我们只有帮他们做饭的时候能出来。”妇人支着头看向门外突然围过来的男人们,“两位小哥别激动,他们进不来有灯的屋子。”
已经布好数据网的沈玉千按住沈顼琇要去拔墨缨枪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妇人:“那夫人也是……”
妇人点点头,长叹一口气:“唉——那种监牢一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呢?东边的人一直死,西边的人找更多的女人来填坑,西边就是一个天坑啊哈哈哈——”
人死得多了,鬼就少不了。
去了天坑的女子提着长明灯回来了!
人的绝望填满生命之后,就会明白,鬼又如何?活着这么苦,还不如当鬼。
提灯归来的女人给了每一个东边的人一盏长明灯,就是挂在屋檐下的那盏,如果她们割开舌尖,沾血在窗户上画满鸡蛋花,山谷里的神树就会把她们嫁得畜生带走。
一些女人心软,一些女人怕疼,并没有那么多人愿意去做。
而提灯女人们送来的灯是不会亮的,里面甚至没有放油灯的地方。
日子实在太难过了,终于有人受不了,在一次做饭回来后咬破舌尖,把屋子里所有的窗户纸都画满了鸡蛋花——
第二日,她嫁的男人死去,男人们又开始人心惶惶,当晚,用舌尖血画鸡蛋花的女子的灯笼亮了起来,西边所有灯都开始烧不过午夜,无论加多少灯油,无论柴火多旺,一定不能有亮光。
男人们亲手建造的围栏被他们自己拆下,西边房屋弃置,他们带着儿子住进了曾经用来圈养女人的屋子里。
有一句话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靠着女人活着的男人们依旧神气,依旧对女人们又打又骂。
这一次,提灯的女人们来说,因为村子里的男人女人住在一起了,很难再把人带走,但也不是没有——东边还活着的女人每个人都分得一朵鸡蛋花和一盏有底的、画着鸡蛋花的灯笼。
当她们受不了了,就把灯笼挂到西边某一间房屋的屋檐下,每座房子只能挂一盏。
灯笼挂上之后男人们白天就变成了行尸走肉,他们在白天再也不会打骂使唤女人们了。
好景不长,当西边的灯笼越挂越多之后男人们还是发现了家里藏着的两个或者剩下的那个灯笼。
有的男人怕死,觉得在晚上活着也没什么不好,有的男人逼迫女人说出到底怎么才能让它亮起来——说出让灯笼亮起来的女人在画完鸡蛋花之后立刻一头撞死或者跳进西边的山谷。
随着死去的女人越来越多,提灯过来的女人已经可以让男人们看见了,再后来,只要窗户纸沾上女人们的舌尖血都算同意带走男人。
一些男人为了活下去,甚至自己去西边挂灯笼,半天也好,只要活着;久而久之,男人们发现如果一直有人进入山谷,他们的灯就会更亮。
这个林子是方圆百里唯一的森林,很多猎户、采药人一定会过来,路过的人难免会因为天色而想在村子留宿一晚,女人们想让别人快走,男人们就逼着他人被提灯女人带走。
“……来得人多了,这个村子也不一样了,”妇人涌出血泪,红色流过苍白的面孔,如门外的活死人一样吓人,“她们仇恨所有男人,在西边挂了灯笼的男人因为一开始立下的规则没法死去,她们就想找更多的人来顶上,灯火越来越亮之后,屋子里出现了别的东西。”
每家每户都出现了根本不会出现的幻象,曾经死去的人重新出现,还活着的人不知眼前是真实的还是自己早已死去。
妇人伸手抹开脸上的血渍,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小哥,昨晚我被他打到吐血才发现,原来我们早就死了哈哈哈——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