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幻想着,如若温禅在他身边就好了,他定会喜欢这些场景,这些鸟鸣木盛的山河,黄沙漫天的大漠,气候恶劣的边疆,天寒地冻的雪山,是他一直想看的风景。
可这些在梁宴北眼里并不美,因为这些里都没有温禅。
不爱喝酒的他,也染上了嗜酒的恶习,只因喝醉了就能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不知走了多少个地方,多少个年头,岁月在笛子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尽管梁宴北总是精心保养。
梁宴北觉得自己该休息了,他走进了一座偏远而又安宁的小城。
他买了笔墨,打算画出生命中最后一幅画。
过了那么久,梁宴北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手生,画不出温禅了,但当他下笔的时候才发现,记忆里的他仍旧是如此清晰,一抬眉一弯眸,任何一个细节,都轻松的从笔下流出。
画卷成形,朵朵盛开的梨花,栩栩如生的温禅。
这是他心中的温禅,任何一处美景都不及他在梨花下的一张笑颜。
他想要的温禅,不会被任何忧愁烦恼打扰,像一只慵懒的缩在大氅里的猫,梁宴北看见他时,总想把他抱进怀里,永远也不撒手。
画完了这幅画,梁宴北去完成了最后一件事。
他挖了两座坟,并在一起,他把画放进棺材里,埋入其中一个坟坑。
他这一辈子都在做一件事——守护温禅,但到最后,仍没有做好。
梁宴北想:往后的年月里,我要留在这里,留在阿禅身边,永远永远。
第116章 前世·钟文晋
先说说钟文晋和谢昭雪的第一次相遇吧。
他第一次见这个名义上的小舅舅时, 是在四岁那年,谢家的花园凉亭中。
那时正是腊月,小雪下得纷纷扬扬,钟文晋穿着厚厚的棉衣,硬是不让奶娘抱,自己在花园的道路上蹒跚行走。
他走到凉亭旁,抬头一看, 就见凉亭中央坐着个小少年。
小少年身着朱红色的大氅,雪白的狐裘压在领口袖边,衬得皮肤嫩白, 好看的眉眼微微一动,把视线移了过来,看向阶梯下小小的人。
“这是谁?”谢昭雪问身边的人。
钟文晋是第一次到谢府,下人们均未见过他, 纷纷摇头回答,“奴婢不知。”
钟文晋的奶娘极有眼色, 知道自家夫人还有个年岁相差很大的弟弟,心猜八成就是眼前这个锦衣少年,于是忙上前行礼,“谢小少爷, 我们小主子是夫人省亲时带来的,按照辈分来,要叫小少爷一声舅舅。”
谢昭雪也知道自己有一个小外甥,只是阿姐回来时, 他尚在上学,等到回来去见阿姐时,那小外甥又自己跑去玩了。
方才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现在竟又自己跑过来。
谢昭雪弯眸一笑,眼睛里化开春水,起身走到钟文晋面前,蹲下身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钟文晋。”他口齿不清还有些严重,可自己的名字倒是念得不含糊。
钟文晋呆呆的盯着他,忽而将目光转到他发上系的红色绸带,伸出小手摸了摸,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
谢昭雪虽然也才七岁,但见他喜欢,一点也不吝啬,当下就取下了红绸给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钟文晋一拿到红绸就握紧了,摇头。
“我是你的小舅舅啊。”谢昭雪笑着说,“以后见了我,记得叫,知道吗?”
钟文晋点点头,也不知懂了没懂。
他去谢府的次数并不多,但钟府里,在钟文晋身边伺候的下人都知道,这位小少爷是极喜欢她的谢小舅舅的,那一根从头上取下来的红绸带,在他的手腕上戴了八年。
起初,钟文晋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小舅舅脾气好,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很少有性子,不论走到哪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可是后来又一次,他亲眼看见谢昭雪动手打掉了身边一位下人的牙,才发现,他的小舅舅并非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温文尔雅。
钟文晋觉得,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像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一样,钟文晋总想探究另一面的谢昭雪。
这些好奇,随着那次东湖岸边的误解彻底被打碎,钟文晋丢了戴了八年的红绸带,回家之后哭了个天翻地覆,钟家上下为了哄他都忙得手足无措。
只是小孩之间的一次争执而已,所有人都这么想。
但这事却改变了钟文晋,明明他是无辜的,却没人在乎真相,就连谢昭雪也轻信他言,误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