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晟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了刘符面色,惊讶道:“王上脸色有异,可是病了么?”
“啊?”刘符抬手摸摸脸,讪讪地扯了个谎:“没有,刚才走得急了点。”
王晟却不疑有他,笑道:“王上见臣下,何须着急?臣多等一阵便是了。”
刘符心道,我要是迟的时间再长一些,你可就不这么讲了。他清清喉咙,问道:“景桓有什么事么?”
王晟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王上命臣与蒯大夫商议考核官员之法,今已初成,请王上过目。”
刘符接过,展开读了一阵,随后点了点头道:“你们二人做事,我是放心的,就按照这个来吧。”
“如果考核之法没有问题,臣就该去司州赴任了。”
刘符愣了一愣,感慨道:“不知不觉立春都过了,嗯,确实是该走了。我一会儿便下诏,让你兼领司州刺史。”
“是。”王晟也不推辞。
刘符倒也习惯了他的不推辞,想了一想道:“年前赵使来,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们大雍的官制,是不是该改一改了?我们现有的官位很少,结果就是官员的分工有些杂乱,一个官署有时候要做很多件事。虽然这样周转方便,但官位少,新进来的人就没法安排。你去赵国的时候,看到他们那里是用什么样的官制?我们能不能学学他们?”
“王上竟能想到此事。”王晟眼中露出惊喜之色,坐直了些,对刘符解释道:“建国之初,朝廷没有多少人,于是便设下一丞相署,由臣总领朝政,下属各曹分理各事。如今王上兼并魏国,官员陡增,京城的官位便显得不够用了。若是改革官制,何必效法赵国?王上可循古制——”
“我意,循唐制,如何?”听到这儿,刘符忍不住打断道。上一世一直到他死的时候,官制都还未改,一直汉不汉、唐不唐,成了刘符的一块心病,他摸着人中两旁新长出来的胡茬道:“三省可以再商榷一下,但六部无论如何可要设起来,别拖得太久,拖得越久便越不好改。”
“王上想要对三省做出修改?”
“嗯……”三省制意在分割宰相职权,刘符这时候对着王晟说起这个,难免有些尴尬,不欲多谈。
王晟却追问道:“三省自产生以来,合而复分,分而复合,的确几经变化,不知王上心中可有考虑?”
“我心里还乱的很。”刘符无法,只能如实道:“中书、门下,一为出令,一为驳正。本是好事,可我看实行起来却未必是好事。两方辩驳,互相推诿,就导致政令不下;又使大臣不协,至生冤隙,实在并非善政。”
“臣原意过几年再与王上细论此事,不意王上圣明殆有天授,竟已想通此处关节。”这一次的惊喜太大,王晟忍不住出口称赞,说出的话在刘符听来简直就像是恭维一般,“中书门下分立之初,便已有此弊,或是互相包庇、唯睹顺从,或是护己之短、苟避私冤,日有争论,纷纭不决,唐太宗于时甚至斥其为亡国之政。后设政事堂,令二省先于政事堂论事,政事堂初设于中书省,后又迁于门下,宋时又有削弱中书之举,但因中书有拟旨出令之权,而门下封驳之权渐弱,故而中书省便日渐尊崇。元丰之后,虽门下之权渐复,却始终在中书之下。而尚书省仅有行政之权,听命于中书省,故而中书一省独大,政柄尽归中书。”
“如此,三省便渐成一省?”
“正是。”
刘符站起身,来回踱步,若有所思,“那封驳之权,便不要了么?”
“封驳之权许多时候形同虚设,也是因其有迂缓之弊。如今天下未定,以臣之见,当事清吏简,方为安国之道。”
“那看来门下还是要不得,中书门下合为一省,政令可直接下于六部。此事急不来,还得等你自洛阳回来,再做打算。”刘符坐下来,重重叹了口气,感慨道:“治国可是千难万难啊!”
王晟笑道:“一国之事盈千累万,此只为其中的一处要节罢了。府库中的书不全,臣已命人誊写《唐鉴》、《宋会要》等书,王上若得空闲,不妨以史为鉴。治国之要,全在史册之间。”
刘符点点头,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好奇道:“景桓,我听你侃侃而谈,应当是早就思及此事了吧?莫不是早有改革官制之图?上次我提到的重开科举也是,你怎么好像事事都先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