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出列道:“臣在!”
朝臣疑惑,朝中从未设有这一官职,不知道这个辅国将军是从哪里出来的,于是纷纷神头去看。御史中丞也同众人一样转去视线,待看清那人后,差一点气得头顶冒烟——这新任的辅国将军,不就是刘易之吗!
看到因为此案,刘易之从六品官,摇身一变,一下子成了三品大员,御史中丞气得浑身发抖,正要说话,御史大夫褚于渊却按住了他,出列道:“不知王上任用辅国将军,可与丞相商议?”
“丞相远在洛阳,若是事事都与他商议,那朝廷还要做事么?”刘符理了理髭胡,“况且丞相只有任免四品及以下官员之权,我立一个三品的将军,与丞相无干。”
褚于渊反驳道:“刘易之有何功于国,竟受此高位?天下英雄,随王上征战四方,皆欲望尺寸之功,以为立身之基。然虽身经百战、以身许国,亦有沈翳于下者。今王上为此,使其无功而践高位,恐失天下之所望。”他显然也气得不轻,居然不顾与刘易之同朝为官,而直呼其名,“况所任朝臣虽在四品之上,亦当取丞相进止。王上私授刘易之辅国将军之职,便如斜封墨敕,难孚众臣之望!”
他话音刚落,朝臣中便果然响起窃窃私语之声,刘易之跪在地上,听众人议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转头对褚于渊道:“我虽不比大夫才德高远,却也是由王上亲任,与大夫同殿为臣。大夫轻我事小,却将王上置于何处?”
褚于渊却厉色呵斥道:“我与王上言事,与竖子何干!”
刘易之被他这一声严词厉色的呵斥唬得不敢出声,只得怯怯地望向刘符,期待他帮自己说话。
刘符却让了一步,“殴打朝廷命官,其罪可恕;然聚众欲行谋反,罪不容诛。”
他退出一步,原以为对方会给个面子也退一步,却不料褚于渊不退反进,道:“谋反之事,臣以为仍需商榷。请王上恕臣失言:若欲举大事,其事必密,岂有勾连千人而能成功者?”
“所以他们这才被发现。”刘符顺口接道。
“若谋大事,则千人过多;若举大事,则千人过少,此为常理。谋反之说,恐怕站不住脚。”
褚于渊这般纠缠不休,让刘符深感烦躁,他呼出一口气,声音平平道:“廷尉查明之事,岂是妄言?御史大夫专掌监察之权,我怎么不知道,爱卿什么时候还学会断案了?”
褚于渊说不出话来,却见褚平上前道:“王上明鉴,臣受命三审此案,从未发现卢家有任何谋反之状,而况于其余各族?臣请左平将审案情形、众人口供、有无拷打等,公之于众。”
若不是他们正在和自己对着干,刘符简直都要被他们俩父死子继的精神感动了。刘符的食指不停地敲打着桌案,发出“哒哒哒”的闷响,他看着这对父子,沉默片刻,忽然道:“你们都是聪明人,我心里想的什么,想必你们也都清楚。这些大族世袭罔替,家史更比国史长,目中无人久矣,他们自诩有什么两汉遗风,什么魏晋风骨,瞧不起我这个出身匈奴的武人。我知道,你们也知道,但你们没有一个人说,你们一个个的都视而不见!”
“王上!”褚于渊长跪,以头叩地道:“慎言呐!”
“哼!”刘符冷笑一声,不为所动,继续说了下去,“可你们就没想过,他们瞧不起的是我刘符一个人吗?是我们这些刘氏宗族吗?我是在为我自己打抱不平吗?不,他们瞧不起的是我雍王!是我大雍的朝廷——”他顿了一顿,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冰冷的笑,“是我的二十万精兵!”
“王上!” “王上!”
朝臣纷纷跪了下去。
只有蒯茂一个人站着,他走上前,高声道:“王上此言差矣!”
此言一出,朝廷中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大臣们纷纷或惶恐、或敬佩地看向了他。
刘符眼神微沉,似笑非笑,“蒯大夫有何见教?”
“自古兵为民之卫,未闻有欲加兵于民而能为王者。百姓服役,本为国事,以图保境安民,非为王上一人之所有,虽精兵百万,又何加焉!今王上以一时之忿,而欲戕害其民众,使民不附我,此取祸之道也。况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刘符脸色发青,朝臣大半都低下头去,蒯茂却视而不见,又侃侃道:“王上不患国之不治、天下未平,而患愚人相轻、损及颜面,臣窃为王上不取也。苟以百姓安堵,人心相向,而有再出其言、辱及王上者,民必起而攻之,又何须王上发难?故为今之计,王上当修德以服民,若大造冤狱、以武相挟,则南辕北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