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王晟到底喜欢什么呢?
“王上……”王晟只觉脚腕一热,随即被一只手托起,不多时脚上便被套上了一只鞋子。他讶异地看着刘符饱满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看着他眼下的两片抖动着的细密阴影,只觉浑身热血分成两半,一半向头脑中涌去,另一半直冲向被握住的那段脚踝。他心乱如麻地隐忍着,手指都抠进了床榻边的木头缝里去。
刘符心中既羞且愧,垂首默默地替他穿好鞋子,才刚抬起头来,便见王晟如此情状,惊讶道:“景桓,又疼了吗?一会儿回宫,先叫太医给你看看吧。”
王晟无法解释,只胡乱地点了点头。
车架停了下来,刘符扶着王晟站起来,带着他一点点地向车外走,用了好半天才刚刚走下车。刘符见王晟始终弯着腰,不忍他辛苦,又见离殿外还有不近的一段路,犹豫了一阵,干脆牙一咬心一横,将王晟给一把抱了起来。
王晟大惊,下意识地挣动了一下,又觉得此时挣动更加难堪,只得一动不动的任他抱着。他压低了声音,说出的话有些发颤,“王上,放臣下来……这样成……成何……”
刘符一时不敢说话,心里既忐忑又没来由的有些得意,他一手扶在王晟腋下,一手托着他膝窝,假装没听见王晟说话,一路大步迈上台阶、穿过甬道、走入殿中、进得内殿,一直走到床边,才弯下腰将王晟慢慢放了上去。
王晟心潮难平,羞恼不已,心里的紧张不比刘符少一分,怕被刘符看出来,只有紧紧板起了脸。刘符自放下他之后,便不安地偷瞄着王晟面色,见他面沉似水,显然气得不轻,心里咯噔了一下,一声都不敢出。
王晟在他心里积威颇重,这时一直不说话,刘符心里便惴惴不安起来,暗悔自己方才举动轻浮,对大臣失了礼节。过了一会儿,刘符小心翼翼道:“景桓,我不是轻侮于你,只是……你知道吧!”
王晟不语,眼皮颤了颤,脸色反而更沉了一分。
刘符咬咬牙又道:“反正让我看着你生着病还走这么远的路,我受不了。”
见王晟还没有开口之意,刘符只好自顾自地说:“吴太医在殿外候着了,先叫他给你看看身体吧,这个才是大事。”
说完,他也不等王晟回应,便招手叫人唤吴太医进来。
王晟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面色仍唬人得狠,却也没出言反对。吴太医给王晟把着脉,另一手摸了摸和李太医一模一样的山羊胡子,侧过头去,先“嘶”了一声,过了一阵,又“啧”了一句,刘符看他这幅样子,便开口问道:“可看出什么来了?”
吴太医收回手,对刘符道:“回王上,丞相病症与往日相同,仍是用以前的方子,注意不要过于劳累,不可思虑过度,静心修养一阵,当无大碍。只是——”
刘符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是什么?”
吴太医困扰地摇摇头,“丞相的脉象……似乎有些……有些心动过速,却是以往无有之症,但丞相心肺应无碍才是,却不知为何脉象如此。”
刘符握住王晟的手,关切道:“景桓,怎么了,觉得心悸吗?”
王晟微微偏过头,看着一旁的薄衾,多想拿来遮在脸上,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没被握住的那只手在身侧攥成拳头,默然片刻,对吴太医道:“我没事了,太医先退下吧。”又转向刘符,“王上,臣明日就无碍了,王上不必担忧。”
刘符狐疑地盯着他,王晟忍不住慢慢错开了视线,避开他打量的目光。忽然,听到刘符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王晟心头一颤,颇为难堪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只听刘符怒道:“景桓,你是不是还痛得厉害——你又骗我?”
王晟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不上是该觉得庆幸还是失落,只觉疲惫不已,心头一阵涩然。他现在若是能起身,无论如何也要躲开一阵,好歹让自己有一个喘息之机,然而他现在只能睁开眼睛看着刘符道:“臣当真无碍了。”
刘符紧紧盯着他不说话。
王晟被他看着,耐不过他,只得如实道:“臣还疼着,但已经好多了……只有一点疼,没事的。”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