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潜笑道:“此事是我失算。石将军也不必心急,趁着大王心情好的时候,我去找大王替将军求求情,说不定第二日便解了将军的禁。”赵王对他这幼弟一向宠爱,故而无论陈潜还是石猛,都知道这禁足算不得数,说是一个月,其实用不了三天便能放出去了。
“什么失算不失算的,他人又跑不了,真要杀他,一把刀就够了!哪还用费什么心思?算计来、算计去,现在可好,人跑了吧?”石猛十分不屑,却仍然抑制不住好奇,凑近了问他:“我听说王兄连御林军都埋伏好了啊?他不是不让我动王晟吗,还因为这事大骂了我一顿,怎么又改主意了?你昨天和他说什么了?”
陈潜却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石猛急不过,忙道:“你就告诉我吧!酒我不让你赔了还不行吗?”
陈潜点点头,随后便开始款款而谈,显然是早就在等他这句话,“我和王上说:石将军昨日围了王晟的馆驿,石将军为王上胞弟,王晟自会以为这是王上的意思,他若是心中果然有鬼,今日来晋阳宫赴宴,自然不敢离他那一千兵士太远,必会令人马在宫外等候;若他心中确有疑虑,大王亲自劝酒,他必不敢喝。我王不妨试之一试,若王晟并无异样,自然最好;若有异动,我王须得早作打算,以免为人所制。一千人马虽不多,却也不能掉以轻心,不如调御林军在偏殿等候,以备不测。”
“然后呢?怎么就放过他了?”石猛追问。
陈潜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自然是王晟既没有带人马来晋阳宫,也没推辞王上的酒,这两个哪怕犯了一样,也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那你这是失算了啊!”石猛当即嘲道。
陈潜摇摇头,也不与他争辩。王晟来赵的一番动作太过明显,他绝不相信王晟心里会没有鬼。他与王晟交好多日,自以为已让他对自己稍稍放下戒心,见时机成熟,昨日便利用石猛打草惊蛇,暗示王晟赵王已经知道了他的图谋,就是想让他有所忌惮,在送行宴上带军士防身。王晟若是相信了自己的那一番话,便会以为赵王已对他动了杀心;他若完全不信自己,也无伤大雅,因为他一旦看破自己此举,也就明白自己对他欲除之而后快——无论王晟怎样推想,最后都会认为,自己与赵王,总有一人要对他不利。如此情况之下,他竟敢只带一个人来赴宴,在满庭赵臣之间饮笑自若,实在教人难以置信。
王晟半个月前便告诉自己他不能饮酒,自己让张达和王晟的近卫混熟后,从他们口中得知哪怕是雍王设宴,王晟也滴酒不沾,于是这才会对赵王如此说。却不料王晟几乎毫不犹豫地便接过了赵王的酒,彻底打消了赵王的戒心。他究竟是的确不能饮酒,只是在席间强饮,还是从最早那时起便对他有所防备,知道自己要设下此计,便故意引自己以为他不能饮酒?若是后者,那他的心思也太深、太远了些。
有如此胆略、如此心思,又为赵国之敌,此人绝不能留!何况他第二计实在是在席间临时起意,做得并不干净,王晟回去一问便可知前因后果。杀机已露,王晟是雍相,与他撕破脸,便是与雍国撕破脸,若是还不能除掉王晟,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绝不会做如此之事。
陈潜无意识地轻敲着桌子,收回思绪,忽然开口道:“石将军,我也不欠你的酒,只是有一事,将军还得帮帮忙。”
“什么事?不会还让我调兵吧?先说好,这事我可不干了啊!”石猛如临大敌,眼睛瞪得浑圆,戒备地看着他,“这次还没放出去呢,下次更不知道要被王兄关几个月,你可别害我。”
“放心,不需将军调兵,此事对将军易如反掌。”陈潜笑道。
“那你倒是说啊。”
“将军府中宾客,多有能人异士,想来应不乏弓马娴熟之辈,不知其间可有神箭手?”
石猛闻言大笑,“哎——能百步穿杨,箭无虚发者,何止一人!你想要,我给你找二十个。”
“多谢将军美意,我只要一人便可。”
另一面,王晟也不知辗转了多久,身上的几层衣物溻透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天色渐黑又渐明,刀绞般的腹痛才稍稍缓解。
他长叹一口气,缓缓坐起,拨开车旁的遮帘,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问道:“此为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