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雍高帝纪_作者:我勒个深深去(96)

  马车中烧了炭,倒是比外面暖和的多,刘符一进车里,便觉得手脚刺痛起来。他也不顾,拉着王晟坐在塌上,身上的盔甲哗啦啦的响,“教我看看,伤的厉害吗?”

  “臣的身体王上也知道,若是伤得厉害些,现在哪还能与王上坐着说话。”王晟笑道:“甲胄太凉,王上先脱下来,臣再与王上细说不迟。”

  刘符听他如此说,觉得确有道理,放下心来。王晟没有卧床不起,说明总还是没有太严重。他卸下甲胄放在一边,觉得两手疼得发麻,见案旁有一只铜盆,便打算去洗一洗手,刚一走近,看见里面的血水,便又立刻折了回来,“不行,你先给我看看。”

  他就是太相信王晟了。上一世王晟重病时仍瞒着他,居然一直瞒他到死,王晟嘴上说着没事,其实最不可信。他一想到这儿,那双混沌的眼睛便又在脑中渐渐浮了出来,与王晟现在望向他的两只漆黑的眸子重合,让他觉得又隐隐喘不上气来。

  “景桓,你将上衣脱了。”刘符对王晟其实一直在敬重中还有一丝畏惧,对他极少用强硬的语气,这时却一反常态,根本不容王晟置疑。

  “王上,臣……”王晟踌躇了一阵,难得的说不出话来。刘符见状,却更加确信王晟受了重伤却瞒着他,眼神沉了下去,右手的手指又难以自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紧紧地盯着王晟,似乎下一刻便要亲自动手。

  王晟哪里能等他动手解自己的衣服,见实在推辞不过,只得咬了咬牙,自己解开了腰带。他垂下眼睛,与刘符紧盯在他身上的视线错开,神色虽与平日里一般无二,但一贯苍白的脸上却浮起淡淡的血色。他抬起手来,惨白的骨节高高支棱起,在里衣的前襟上顿了顿,然后缓慢地解开衣服,露出了上身。

  刘符死死地盯着他胸前的箭伤,呆了良久,居然脱口道:“这什么人射的箭,没吃饭么!”

  王晟哭笑不得,顿了顿才无奈道:“王上现在信了,臣的确只是受了轻伤。”

  他说着,正要重新穿好衣服,却被刘符握住了手腕。

  “景桓,你……”

  王晟顺着刘符的视线向下看去,见自己腰腹间极明显地横着几道青青紫紫的掐痕,心中一惊,忙要用衣服遮住,这只手却也被刘符按住了。

  他在心里想好了解释,刘符却没问,只道:“景桓,我替你将箭伤处理一下。”

  王晟赤裸着上身,两手又都被制住,一时有些窘迫。他抬眼匆匆看了刘符一眼,便垂下视线,看着刘符的靴子,低声道:“有劳王上了。”

  刘符松开他,让人烧好热水送来,替王晟将伤口清洗了一番。王晟除了涂金疮药时抖了一抖外,其余的时候就像一桩木头般一动不动。刘符上好药,从旁边的桌案上取来布条,在王晟胸口一圈圈地缠了起来。

  他缠得十分仔细,每次缠到王晟背后,就会弯下腰贴近一些,温热的鼻息正喷在王晟侧颈间。王晟闭了闭眼睛,垂在身侧的两手攥成了拳头,绷起青色的血管。

  不知过了多久,刘符终于在布条末端打了个结,拍拍手直起身来。他看着王晟,也不开口说话,反常地沉默着。王晟见他这幅样子,还以为是国内出了什么事,正要开口相询,却只问出了“王上”两字,声音便戛然而止——

  刘符眼睛一红,忽然紧紧抱住了他。

  第37章

  自从做了那个梦,刘符这一路上一直神情恍惚。上一世他兵败如山倒,整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心中常怀切齿之恨,既是恨周发何武,也是恨他自己。但在这几个月中,除去有时会梦到王晟死的那天外,其他时候,他鲜少会想到王晟。因为每每想起他的那张遗表,悔恨便像一把钝刀一样,反反复复地割着他的心,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敢再想。

  现在他却不怕了。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假如那时王晟还活着,一定会劝阻自己不要伐梁,自己一向最听他的话,又怎么会被周发三言两语就撺掇得举全国之师南下。哪怕他最后还是力排众议,兴师南征,有王晟镇守京师,又哪能轮得到周发何武这两个败军之将搅动风云,分裂天下。

  可是成败哪里容得下“假如”二字。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得到消息便赶往相府,却还是迟了半柱香的时间,那时王晟的手已经凉了,胸口却还有一团热气。他扑倒在塌边,伏在王晟身上,除了流泪之外别无他法,他想用被子盖住王晟胸口、用手捂住这团热气,好叫它不要散去。然而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