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闻人夫人异议甚大:“向来出嫁从夫,羡儿对你那么好,自你过门吃穿绫罗绸缎海味山珍,嘘寒问暖体贴有度,甚至带你去认识他的朋友,试问在场的妇人,你们觉得丈夫做到这种程度是好还是不好?”
在场的民夫民妇大多做农事忙农活,听能嫁到一个吃穿不愁还对你百般体贴的人都纷纷亮了眼,更何况现今男子成亲后还带妻子去见其好友,这种作风虽豪放,但好歹也是敞开心扉的做法。能有这么一个丈夫,谁都觉得是件幸事,因此在场之人都纷纷倒戈闻人家。
难道裴玲玉还稀罕锦衣华服海参燕窝不成?她是官宦之女,自小也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普罗大众眼里的稀罕物她都不屑一瞧。是以,见在场之人对她多有指摘,她气得有话说不出。
她总不能说是你们眼界太浅吧?
此话若一出,那她在涵郡真是恶名远扬了。
裴大人作为被告家属,举手抬足的官家威严仍在,他压下身后嘈杂的口舌朝闻人夫妇瞥去,沉静如水的声音之下暗潮汹涌:“先妻早逝,我一人抚养她和裴定长大,虽总有力所不能及之处,但我的女儿,从小没缺衣少食过。”所以你们家的富贵她不稀罕。
“这个自然。”闻人夫人虚虚地赔笑。
“此事缘起为闻人羡使诈,通过别人的手记来求娶玲玉。要知道,古来婚姻讲究你情我愿,现如今连求亲的法子都要作假,恕我直言,这样的女婿我看不上。”裴大人一向严于律己,品性高洁如他,有女婿如此不若去死。
“你!”没想到儿子被如此奚落,闻人夫人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闻人老爷拍拍夫人手背,朝裴大人回复:“裴大人,亲家做不成也不要做冤家。两位儿女已成夫妻,夫妻之间的吵闹,向来是三天两头坏又两头三天好,你管这时管那时又能管到什么时候?裴玲玉的性子大家也知道,按照她这么来,那你恐怕要管得无穷尽了。”他讥讽裴大人管得太宽,也意指裴玲玉性子泼辣容易惹事。
他无视几乎暴走的裴玲玉,继续和言劝道:“夫妻闹事劝和不劝分,小两口的事他们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我……”裴玲玉才想激烈地对峙。
江彦怡怕她脑子一热嘴巴一快得罪人,立即打断她:“一轮结束也该轮到我了。”
如果不是在公堂,裴玲玉一定急得上去揍他一顿。
在闻人家将信将疑的目光中,江彦怡说:“裴姐姐,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什么?”裴玲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说江彦怡是局外人来主持,可他终究是裴氏亲朋,大家不免对他的天平有所估量,此刻听他说裴玲玉的不是,一下子鸦雀无声,不知道他这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场中只有赵辞安之若素,他知道江大人要开始酝酿大招了。
“闻人公子对你体贴有加,还带你去和他众多好友见面,这不是让你更加贴近他的生活么,这对你还不够好,值得如此抱怨吗?”江彦怡一脸和事老的样子劝慰。
裴玲玉决定,等案子结束就去摘了江兔崽子的狗头。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我平时天天在家写字画画,会愿意去他们的酒席上与人推杯换盏,听他们一个个油腻腻夸来赞去、不懂装懂地品评我的画作?”以前觉得有丈夫懂自己,裴玲玉尚能忍耐,现在撕开温柔的假面,她大吐苦水。
“他们说对我好,可我到底要什么他们都不懂,你觉得这能算对我好么?我要休憩在家,他牵我出去四处炫耀;我要安静在家,他扔我书画纸墨;我要回家归省,他嫌我事多独自留家。他这算好么?江大人,若有尼姑爱吃青菜萝卜,你们嫌她吃的清淡,强迫她食用荤腥海味,这算对她好么?敢问对她来说这是好还是坏?”
起初裴玲玉念及私密只罗列一些她觉得不妥之事,但甲之□□乙之蜜糖,激愤下的滔滔不绝将事件具体化,让别人也能更加理解。而且这比喻太形象了,简单明了容易理解,刚才一味觉得嫁给闻人羡是好事的众人都议论纷纷。
村妇村夫也常有此类争执。总有人是这种自我感动式的奉献,用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强塞给别人,从不考虑他人想要的是什么。
当其受到别人指责时,愤怒又不解、委屈又伤心,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错。可是你连对方起码要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还说关心、爱护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