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瞻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当众听到秦纵说这话时的感受,除了如往日一般的羞赧,竟多了份怪异的温暖!那个人脊背笔直,跪在自己父亲面前,说想与自己共度余生,这种事换以前自己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可能发生的,他曾想过自己会在父皇的旨意下迎娶虽不门楣显赫但贤良淑德的女子,怎么都不会是这么强壮槐梧的痴汉。叹了一声,也跪在秦纵旁边,对着那张自己已经算得上快模糊了记忆的脸唤了声:“父皇!”
裴赫宸自从登位以来,端得是雷厉风行的做派,以孝行仁义治的国,所有的事从来都是三思分轻重的,只有这个太子,是他怎样都无法弥补的缺憾,他从小就聪慧,即使知道皇后不能与自己接触,也从来都是体谅乖巧的,除了因为身体不好骑射不能经常上手,但文韬武略他从来都是天下士子的楷模,为了避免因为没有母亲在侧而引起的后宫争斗,他后宫从来就没有多过什么人,就连侍从也是远离太子的宫殿,不经常在太子身边出现,他自认为把太子保护得很好,自认为对太子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安排,却忘了自己也是在众多兄弟相伴下成长起来的,以致于太子心性十分敏感,只要有一点温暖,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向温暖靠拢,连会出现的弊端也忽视了。穆白安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即使让自己在儿子这里背上骂名,也要避免儿子成为宠溺权臣的昏君。
裴子瞻等了许久都没听到自己父皇的回应,抬头再看他时,他发现父皇四十岁的面容上竟出现了衰老的痕迹,那个意气风发的父皇,终于也老了。“父皇?”裴赫宸回过神来再看底下跪着的两人,“太子刚回宫,秦将军也受伤多时,如今撑了那么久也要休息下了,赐秦将军暂居泰华殿,等大将军府建成再移居,明晚设宴嘉赏所有有功之臣,退朝!”
这应该是宸帝朝堂上第一次如此落荒而逃了,裴子瞻知道他难接受,也没想到他直接不让自己开口。有内侍凑到近前道:“殿下,帝上有请!”
裴子瞻应了一声,再回过头去看秦纵,满朝文武都退得七七八八了,秦纵依旧跪着注视着自己,裴子瞻起身过去扶起他,秦纵眼中温柔依旧:“殿下,若臣入魔,你待如何?”
☆、考虑
“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清者自清,任淤泥而不染,我眼光很准,不会看错人的!”
秦纵被小殿下眼中的清净迷得不行不行的,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佛说的戒色我恐怕一辈子都完
成不了了!”
裴子瞻被他逗得扑哧一笑,扯下他的手道:“你应该要去休息了,晚些时候我再去找你吧!”
秦纵反拉着他的手,“殿下要坚定,臣会等着你!”
裴子瞻被引到裴赫宸的龙泽宫时,裴赫宸背对案前站着,背影茕茕独立,竟有些落寞的感觉。
“你来了!”他听到声音没有回头,像在自顾自地说着:“我真不知道我们父子两再次见面竟然是在谈这种事。你想好了吗,这件事会给你的名誉带来多大的效应,也会带来多大的压力,可能你现在年轻,觉得流言蜚语没什么,可时间久了呢,那个秦纵会陪你一直熬着吗,难保不会成为一种彼此的痛苦呢!无论你认不认同,南陵未来的王只有你一个,你想好了吗?”
“所以这就是你当初宁愿娶母后也不愿意把你和国师的事曝光的原因吗?”整个龙泽宫只剩下他们两人是裴子瞻终于问出了口。
裴赫宸脊背一僵,缓缓回头,“你……子殷……不,他不会跟你说这件事的,是秦纵吗?”
“回答我的问题,我想这件事想了很久,我一直以为你会讨厌这些事,所以当初才会对穆白安下手的,可是不是啊,你也曾经喜欢过一个男人不是吗,那你怎么可以利用他,还有你们,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因为不敢面对这些压力,才放弃了吗,那这叫什么感情!”
“……不是所有的情感都能放在明面上,子殷……他不想,我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成全他,但我做不到让他离开。他不想,他说,皇后只能是西无桐,而他,若是执意留下也只能是国师,他会为了国运而留下,而不会作为祸国妖臣!”
“可事实证明,你们并不快乐,南陵也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好,反而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若是为人子女的,连自己父母都不敢承认;为人丈夫的,连自己妻子也不能相守,那帝王,当真是这世上最失败的人,这样的人怎配做一国之主!你若承认我,请让我做自己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