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快乐的日子没有过几年,自己的同辈也在服用丹药,又一个个超越了他,他徘徊凝脉期几年,却迟迟无法突破。
直到聚宝会当日,他听说前往玉泉谷采药即可换得必能突破的神药,又在后来,他隐匿声息,费尽手段想要获取日月枝和星萝芽。
然而在最后一步时,他失败了。他恨透了那些趾高气扬的大宗门弟子,明明宗门资源无数,为何偏偏要来和他们抢夺神药?
大宗门弟子做什么都很容易,而他一路艰难行来,使用点小手段,破釜沉舟一试,又何错之有?他们大宗门总是如此霸道横蛮,一点渣滓都不愿意留给旁人!
这话很熟悉,穆星河回忆了一下,那应当是白柒。
穆星河停了步子,照着那丝怨气,微笑着慢悠悠道:“其实我也很无奈啊,我想要过的是魔门的生活,爱杀就杀,爱作妖就作妖,现在很不好啊,我还要考虑宗门的影响,一举一动不要给宗门增加负担,我也很累的。只不过原先这人如此努力能入得外门,我轻易毁掉他心血,这样不好吧?宗门待我又毫无亏欠,甚至可以说是万分宽容了,我自然也不能负了他们,我想做大魔王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成,烦死了。你瞧啊,大家都有烦恼,大家都不容易,你且放宽心吧。”
事实上不管穆星河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终究都是毫无安慰人的才能,他的烦恼跟别人的烦恼压根不是一个量级的,这番话下去非但毫无叫人宽心的作用,多心的人听来还觉得会是嘲讽。
然而这股煞气并没有增加,也没有减退。
他弹了一下那丝煞气,煞气在空中四散,又重新聚拢。
“是死的煞气。”穆星河下了这样一个判断。这个煞气已经跟原主分离开来,只保存了一段怨念在其中,死的煞气,不管是他嘲讽也好,安慰也罢,并不会有任何反应。
倒不知道白柒是死是活?若他的推断是正确的话,约莫还在活着吧。
穆星河不再回头看,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他深入煞气浓郁之处,洞窟深处竟是一个石牢。
水底的石牢只有一个牢房。
牢房里有铁链。
破碎的铁链。
牢房里坐着人。
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特别英俊的男人。
其实穆星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修为高的人,外形上看来都是叫人赏心悦目的。
只是这个人的外形,需要穆星河在赏心悦目之前再加一个词:特别。
那人有着冷峻而优美的五官轮廓,眉眼极深,是一片浓黑墨色,他的长发披散下来,衣襟半敞,肌肤有些久未见光的苍白,这原本是很颓败的模样,可他整个人却有着长夜一般的阴霾与森冷。
然而他双眼间是没有神采的,他直直望着前方,眼睛却没有焦距。他坐在那儿,宛如一座雕像。
可哪有雕像能刻出这样的风采和森然气势呢?
穆星河小心翼翼走了过去,那人依旧毫无反应。
穆星河合掌拜了一拜,口中念念有词:“前辈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只是借个道,不是存心惊动您,我先过去啦,有空再来探望您。”
那人双眼沉沉,黑如寒夜,动都不曾动过一下。
穆星河蹑手蹑脚从他面前走过,那人仍然没有任何变化,穆星河终究是松了口气。
他不得不忌惮。这是一片煞气纵横的地方,那些煞气都在围绕着那个人,却奇异地呈现出一种“空”的状态——他明白那些都是煞气,却感受不到任何关于煞气的信息,都是一片空白。
玉泉谷之上如此宁静祥和,这中心的水中却是暗流汹涌,诡异莫名。穆星河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探究欲望,决然离去。
他有要紧的事——不管钟子津会不会等他,他都会去找钟子津。
钟子津是穆星河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纵然钟子津和自己志趣不大相投,还经常缺乏常识做出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但他和钟子津相处很愉快,在一起的时候状态松弛又自如。他们可以包容对方的不同之处,毫无顾忌地喝酒,必要时候托付自己的后背,这便是朋友。
事实上穆星河遇到过的同龄人不少,有交情的有一些,但终究成不了朋友。譬如在云浮,他对任景并无成见,知道他心性不坏,可他也不会主动去走向他,应觉晓却是思虑过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他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