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吹雨沉默了片刻,道:“……你还是别再动了。”
商吹雨帮他检查了一下其中的枢纽,递还给他。
“帮我一个忙,就当是我这一次的工具费工费,”她从法宝的世界走出来之后,神色便染上了一丝忧虑,少女低头叹了口气,“前一阵子,三岛附近发现了一个名为‘紫雾海’的秘境,宋律因为察觉可能有十年难遇的机缘,也进入了秘境之中,但是我听说如今紫雾海已然消失,他却未曾同我有过联系,烦劳你前去调查一趟。”
穆星河“啊”了一声,老实说商吹雨一见他就说有事需要他帮忙,可见这事对她来说是一直挂在心头的。然而她直到这个时候才提起,却是见他炼器心切,不忍打扰,因此他摇头道:“你客气了,宋师兄是本门师兄,且对我照顾良多,他的事情我去调查一二是理所应当的,不需要说什么抵消工费。”
商吹雨不喜欢同人推来阻去,直截了当道:“其实我们认识,来我这里要我指点几句不用收钱,但是我是实在有点担心宋律,你来了我正好要找你去做这件事情。”
其实穆星河在云浮认识的人并不多,那位师兄是其中的一个。宋律并不是那种特别出风头以致后辈们都有他的江湖传言的前辈,也没有在危难之中展现他非凡手段的惊人之举,但穆星河一直是记得他的。这是穆星河的第一个任务的委托人,也是从中疏通关节让穆星河得以进入拍卖会长见识的前辈,是介绍他和商吹雨这样的炼器师认识的师兄。
宋律虽没有怎么出手,但穆星河仍能感觉到他的修为非凡,并且向来是温和从容的模样,不知此时他音讯全无是因为发生了何事——当然,大部分情况下也应当是有惊无险的。他相信商吹雨也是那样认为。
那是一个太过稳当的人。
紫雾海在三岛一带,若是问这里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比找到大门派询问更快的方法。
穆星河转身便上了瀛洲。
乘孤帆出海,沧海之东,云烟尽处,有一处峰峦耸翠的海岛,重重绿意之中偶见白玉一般的山石,是那便是瀛洲岛。
下船行至码头之外,有两条道,一条是花岗岩的石梯,地面平整,一路上都有雕刻仙鹭的石灯相伴,遥遥通向高峰之上,而另一条道却是如同用铁锹简单粗暴凿出来一样,道路狭小,地面凹凸不平,然而穆星河毫不犹豫就选择了那条简陋的道路——瀛洲派分裂成瀛洲剑派和瀛洲仙派,按照钟子津一贯的作派,瀛洲剑派应当是看起来最穷的那个。
果不其然,在那条狭窄的小道上,会行走着一些身负宝剑的剑客,他们即使见到了穆星河,穆星河没有佩剑,他们也未曾对穆星河多加关注,直直便走过去了。再往前一点,穆星河便能听到剑器交击的声响。
大海之上烟涛茫茫,潮水击打着海岸,年轻的剑客脚踏树枝手执长剑,在陡峭的山道上、山壁的树枝上与自己对手一争胜负,剑声与潮声一齐鸣响在这瀛洲岛上。
原来这便是剑修门派。
见到钟子津的时候穆星河都惊呆了。
他知道钟子津如今不能动用力量,他猜测钟子津会觉得很烦闷,会到处看人切磋,甚至会嘴上练剑,但他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钟子津。
钟子津在做一件他觉得很难想象会在钟子津身上发生的事情。
他在看书。
他在姿态端正地、无比认真地、郑重其事地看一本满是字的书。
他的神情专注又凝重,甚至有点苦恼。
虽然是个剑修——还是那种依赖直觉战斗的剑修,钟子津却生得一点都不威武豪壮,眉目是精致干净的,像大户人家那种精心养育长大的小少爷,如今认认真真看书的模样竟然很像那么一回事。
穆星河蹑手蹑脚走过去,不想却还是被钟子津发现,钟子津见到他却是很惊喜,眼睛都要放出光来:“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被临渊君带走了,他们虽然都说你有危险,但我心想你和他认识,应当不会有事,只是没想到你这下就来了……”
既然被发现了,穆星河也不藏了,钟子津还在同他絮絮叨叨离愁别绪,他凑过去看钟子津方才凝神阅读的那本书,不是剑谱,竟然是些阐述天地运行道理的书,诸如“日圆形而方景,月方精而圆象;景藏形内,精隐象中”之类。
穆星河莫名其妙:“你这是要当道修?”
“怎么会!”钟子津断然反驳,好像这种猜测是羞辱了他似的,然而又犹豫了一会,说道,“我有事情不懂,师父说人间万事书中自有解答,但我是越看越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