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杀满门有武功之人,需要组织,需要力量,且恐怕是难以估测的力量,我当然没有——所以今天出门我还没有遇袭,因为他们暂时没有理清关系。斗兽场也没有,月照残阙不行,重楼凤阁长于天下消息、奇门诡术,而非武功,那估计更不行,剩下的江湖门派只有极乐宫,听说那里全是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
钟子津犹豫道:“但鲜少有人知道极乐宫所在。”
极乐宫是人人得以诛之的邪道门派,里面皆是世所不容的恶徒,虽就在京城之中,因为地处隐秘,却也无人能找上门去呼喝一二。
“更何况,能动手的不一定只有江湖门派,”钟子津想了想补充道,“你说他们与官府暗中勾连,被反噬也并不奇怪。”
“嗯,可以想见,无论是极乐宫还是朝中某势力,现在势力远强于常人,不过对我们而言,当今的形势最要紧的不是这个,”穆星河笑了一笑,“而是我们今天可能会见到朝中势力出手,因京中死人太多……昨夜还有一夜灭门这样的惨事,京城动乱,朝廷不得不出面。”
穆星河他们算是自由的江湖人,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权在握,未必没有压制的手段。
“说曹操曹操到。”穆星河站起身来,掀开白纱,示意钟子津过来。
红袖楼上几乎能将皇城外西面直到京郊一览无余,穆星河视野之中一条血色河流涌进了远处的巷子。不,那并非河流,而是一群血衣人。
血衣人过处带动了一片混乱。
“皇城司,朱衣使,”钟子津已经跟了过来,他反应极快,眼力极好,一眼就道破了那些人的身份,他所能看到的也不仅仅是朱衣使,“今早你说赌坊莫要开门,是早预料到了这一点?”
“是的,谁弄死了蘅芜庭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子过去许多天了,很快要过不下去了。朝廷之人借口如今的形势去抄查江湖门派,借此大捞一笔。他们也很清楚京中能好好呆着的日子,就这两天了,”穆星河指着远处,几个背着包裹慌忙行走的人影,“你看。”
钟子津面色一变:“如此时局,这些人……方向竟是要出城?!”
“是啊,”穆星河看着那些奔跑的百姓,眼中无喜无悲,一片平静,“京中不断死人,疫病往内蔓延,他们不能相信朝廷,宁愿出城寻求一线生机。这样的人会伴随局势的不断严峻而越来越多,朝廷终将失去对局势的控制。所以现在算是他们的势力的顶峰期,借此事由,必须打压江湖门派,能杀几个是几个。”
穆星河看着远处一片混乱,楼下依旧歌舞升平,金盏乱投,少年公子打马而过,满楼红袖。他微微眯起眼睛,听这满地锦绣繁芜。
钟子津的声音把他的沉思打断:“那些人——”
穆星河循着他的视线望去,长久的沉默之后,那些人已经走了很远,他们本就不在城中,如今也慢慢接近了京城外沿。
京城中心无限繁华,外沿却只剩低矮灰旧的房屋静静立着,除他们以外再无行人。
那些人原本在奔跑,后来慢慢行走,最后已经跌落在地,艰难爬行,好似被掐断几条腿的蚂蚁。有人察觉不妙,慌忙回头,却为时已晚,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钟子津眉心聚拢,穆星河却是神色平淡:“旁人说那是疫病,我看来便是毒气。这是一座孤城,毒气只会进不会退,我们只能在城中厮杀,无人可逃。他们……虽然很可能本身就没有生命,但是还有作为人的意识,这种死亡危机临近,没有人能遏制人类的本能,背叛、倾轧、靡乱、疯狂……很快就会控制这座城池,所有的势力都将分崩离析。”
“既然如此,肯定有人努力在还有控制余力的时候再捞一笔,不过,朝廷不止朱衣使一人在,他已经吞吃一个威震将军了,早被人盯上,定然还有其他高官不愿他借机壮大,于是他们很有可能从中作梗,结合各方势力,最有可能便是谁联合极乐宫阻止朱衣使。”
钟子津呼出一口气来:“原来你来此处是为了观察城中形势。”
穆星河忽然转过身来,掏出怀中的小册子,笑得灿烂:“不一定哦。每个人只要想,都可以隐藏起来,但是有什么用呢,早晚都要一战,若不能积累自己的力量,那也不过是慢性死亡罢了。你知道,我做事,向来只怂一会儿骗人玩,不可能永远无所作为。我不相信机会会从天而降,所以到了这个阶段,我们就要创找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