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河看着对方。
他此刻看到的已经不是那个穿着龙袍的少年天子,而是混沌魔气交织之中的死穴。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能感觉到沉重的威压伴随着浓郁得像盖顶密云一般的魔气压下,他的真气在压制之下几乎无法运转。
不愧是先天真魔谱,即使身陷死城之中,也并不会全然受死城规则压制!
死穴犹在,他手中凝聚着以风结成的利刃,随时可以穿越死穴而去,但他却在权衡当不当出手。
他不确定!
“不要杀他。”
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穆星河回过头去,手上的真气顷刻散去。一刹那忽然云雾散开,魔气消失无形,消散的真气如同流云,流云散去,那个人逆光站在门边,长发和长袍被光线晕染出一些柔和的轮廓来。
他看不清那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里他会是如何长相,可他在那一声中却毫无犹疑地认出了他。
“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肯定在!”
穆星河很想跑过去看看这个人现在长什么样,但终究是忍住了。穆星河甚至有些忐忑,他感觉自己先前的话过于唐突,很可能对方并不知道这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
然而对方朝他走来,背后是白日暴雨天气中黯黯的光,对他说:“我就知道你能来到这里。”
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
他看到对方眼中泛起的一点笑意,像落花飘落到湖泊里,激荡起细微的涟漪。
穆星河几乎想叹息——果然就是他了。
对穆星河而言,天下唯此一人。
穆星河内心十分荡漾,面上却是假作的委屈:“那儿能呢,我可差点被人给弄死了。”
“不会,”沈岫轻轻看了他一眼,“假若只有一人能猜到此处有先天真魔谱,那一人也只可能是你。”
穆星河感觉自己要飘起来。
暴雨声如此喧嚣,他的心情却忽然变得万分静谧。那些危机似乎都不紧迫了,好似他看到了沈岫就意味着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沈岫拉起少年天子,低声道:“谢了。”
少年天子撇过头去,神情还是木然,语气却较方才多了些活泛:“谢个屁。我才不是帮他。”
沈岫微微一笑。
那了然的笑意似乎让先天真魔谱有些恼火,语速更快了些:“多少我也算认识你,你待会就死,我找人帮你收尸。”
穆星河任由心里那匹野马撒欢了一阵,先天真魔谱却是不甘寂寞,对着他问道:“你没有说为何知道他在。”
“因为那件事发生的原因。大佬曾经来过那个岛,还把岛翻了个底朝天,他来到这里,很有可能。若大佬来了,绝不可能无声无息,一定会是最厉害的人物。”
先天真魔谱只是摇了摇头,不说话。
沈岫被拉到死城也可以说是幕后主使法力通天,可沈岫的先天真魔谱竟然也化作了人形,沈岫来此处,必有图谋。
沈岫却没有理会他们,他看着外边的雨幕,好像望向了很远的地方。
而后他转过头来,看着穆星河,眼瞳幽深,像望不到底的深谭:“替我做一件事,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好啊,”穆星河察觉到这样的话许久之前好像沈岫也曾说过,于是迅速接道,“不过我自己猜出来的话,你得答应我另外一件事。”
沈岫轻轻一笑,那笑意像一阵春风,吹融了他那春雪一样的清冷气息。
“一言为定。”
穆星河离去之后,沈岫仍望着门外的雨帘。
先天真魔谱站在他身旁,一手支着门,是有些疲倦的模样,他的神情依然保持着傀儡一样的木讷,话语也十分简单。
“他不会知道你会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
暴风暴雨把树木折断,蔓延着有些残忍的清香。沈岫看到闪电划过天际,轰隆隆的雷声中,他的声音低低的,几乎要被雷声掩埋。
“不是为他,是为我自己,”他的眼眸在闪电的亮光中闪动着未明的光泽,“他既然不曾后悔与我相识相交,那我也不应当让他留有遗憾。”
“嘿,”先天真魔谱勉强地牵动着面上的肌肉,“他给你一分情,你还他两分,回头他再还你,要还到何年何月?”
“人与人相交本就如此,前辈毕竟非是血肉之躯,不能明了。”
先天真魔谱仿佛被呛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是你不明白。——为一个遗憾,去算计老镜。手握上古灵宝,第一次求助。我会变本加厉讨要,别想我放过你。”